【人生五味之我的留校生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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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别绪更浓



? ? 里屋里的烟气熏得人直想流眼泪,也可能与这烟根本没有关系,只是眼泪它

不争气,自己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吧。



? ? 老爸半卧在炕上,看着远远挂在墙上的那口老式挂钟发着呆。大夏天的,还

盖了半截的棉被,脸色很难看。身前小炕桌的烟灰缸里放满了吸过的烟头。屋里

也没点灯,只看到那缸里还有没完全熄灭的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 ? 老爸原来的单位黄了以后,先后找了好几个地方,当过机修,给人家修过家

电,蹬过倒骑驴,后来自己学了开车之后,才在一家私营单位给老板开车。自从

老妈也下岗了之后,他就成了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 ? 但老爸从来没有向谁服过软,也从没有向我这个儿子道过半句苦,但现在…



? ? 可能是年龄大了,再也没有以往的那股冲劲了。



? ? 看着老爸鬓角生出的丝丝白发,不禁心头一酸小声道:“爸,我回来了。”



? ? “噢,小伟啊。”老爸向我身后白了我妈一眼,道:“不是告诉你了吗,别

给小伟打电话,现在正是找工作最忙的时候,你就是不听话。”



? ? “我……”老妈委屈地刚要搭话,我接过话头道:“没事,我留校的事已经

定下来了。”



? ? “嘿,没想到你小子还真行。”老爸兴奋的欠了欠身,坐直了起来,续道:

“现在社会上工作不好找,留校当了老师挺好的,是不是留校名额很不好弄啊?



? ? 要送礼什么的别担心家里,这个钱咱得舍得花。“



? ? “没有,已经定了,我也没送什么礼。”



? ? 老爸有点不相信的道:“是吗?还有这好事呢啊?你别替家里担心,这个钱

咱还有。他妈……”老爸抬手招呼着我妈道:“他妈,把我单位买断的那个存折

给我找出来。”



? ? “爸,真不用。”我一边道,一边扶下老爸的手。



? ? “小伟啊,你还小,你不知道,现在社会上都兴这个,你不送礼还能有你好

果子吃?你要不好意思,明儿有空的,我去给你们校长表示表示。”



? ? “真不用,”我忙回身伸手拦住了正要低下腰去找那存折的老妈,继道:

“我这没送礼,不也留校了吗,真不用。”



? ? “嗯,那好,但社会上的事你得多学着点,别整天像个书呆子是的,机灵点

儿。”然后向我妈道:“他妈,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做饭去,你想饿死我啊?”



? ? “你还知道饿啊?你看这满屋的烟,我还以为你要练**轮**子**功**升天了呢?”



? ?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上他王婶儿那打斤六十度来。对了,再炒两个好

菜。”



? ? “你又没病了啊?这大晚上的,上哪给你弄菜去?”老妈喏喏道,转身出去

了。



? ? 老爸冲着老妈出去的背影低吼道:“让你去你就去,我哪有什么病?”说着

伸手拍了拍我的肩,继道:“别听你老妈的,我哪有什么病。”又用另一手拍得

自己的胸口“扑扑”有声,“看,这身体多棒?别说一斤,就是再来一斤也没问

题。小伟,今天陪你老爸多喝点。”



? ? 感受着老爸那宽大有力的手掌的拍击,再望上鬓角那点点的白丝,鼻翼不由

得发起酸来……



? ? ***    ***    ***    ***



? ? 早晨温暖的阳光透窗而入,一阵阵凉爽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使人感觉无比

的惬意。昨晚拗不过我老爸,最终还是让我妈又去王婶儿那里打了一斤六十度,

虽然只有一盘花生米和一碟小咸菜,但我和老爸都喝多了。现在我的脑袋还似裂

开了一般的痛。还多亏老妈的一碗混汤面,不然可能现在我还起不了床呢。



? ? “吱扭”一声,外屋门开了,然后就听到王婶对我妈道:“陈嫂,这是我今

早给美子新磨的豆浆,剩了这么多也喝不了,给你送来了,给小伟热热喝了吧,

人家都说多喝豆浆好。”老妈忙客套了一番,说什么都往王婶手里塞了一碗家制

的小咸菜,才送她出门了。



? ? 我伸伸懒腰,见对面炕上不见了我爸,忙问道:“我爸呢?”



? ? “早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劳务市场了。”



? ? “昨晚喝那么多酒,他没事吧?”



? ? “能有啥事?你老爸今天早上哼着歌就出去了,连早饭都没吃。”



? ? 不由得心下畅然,一切的烦恼不快都似飞到了九霄云外了。真不知是我给了

老爸续继面对生活的勇气,还是他那宽大有力的手掌温暖了我的心灵,可能是我

们相互的作用吧?这就是“家”的伟大力量。



? ? 隔着窗,看着老妈在灶上忙活着早饭,锅里不断升起的水汽弥漫着,一切都

似入了仙境,不真实起来。这才是我所熟悉世界,我的世界。



? ? ***    ***    ***    ***



? ? 九点多回到寝室后,看到我昨晚留给老田的纸条还安安稳稳的躺在原处,不

由心想:“老田这家伙不会是一晚上都没回来吧?”一怔下,又想到了那个叫什

么“琴”的,也想到老田可能又去找她了,心里不禁有点不是滋味,谁知道呢?



? ? 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 ? 于是出门,又朝小颖的寝室走去。



? ? 小慧还是那身黑色衣裤,真不知这“侠妹”是不是真的沾染了大侠的风范,

大夏天的总穿着裤子,还总是这一身黑装。细思下,不由心下明了,可能是小姑

娘怕别人说她胖吧,黑颜色的多少显得苗条些。



? ? 小慧在同寝几个姐妹的陪同下,如同江湖大姐头同人谈判一般与我对峙着,

看我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挺了挺高耸的胸脯,傲然道:“瞧啥呢?眼睛放老实

点啊,别小颖才走一天你就猴子称霸王了啊!”一席话,惹得身后的姐妹们笑作

了一团。



? ? 这侠妹又要“发飙”啊,我不由心想,还是没睡醒的侠妹好对付啊。也不与

她多纠缠,忙问:“小颖有信儿没?”



? ? “你还好意思问啊?昨天让你等电话你又不等,这时候还问什么问?”



? ? “别闹了,小颖到底怎么样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 ? “谁没事在这跟你闹呢?快说,昨天晚上是不是找哪个小姑娘去了?一整个

晚上,一个寝室八个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 ? “我不是有急事吗。”



? ? “编!编好!千万别说是你家里出事了,你妈病了?你爸病了?”



? ? “真的是我爸病了。”我真有点拿这个“侠妹”没有办法。



? ? 小慧身后的李静见我的窘样可怜,忙伏在小慧耳边劝她,侠妹也看了看我,

“噗嗤”一笑道:“陈伟接旨。”说罢从身旁斜背的挎兜里拿出了一卷手纸展了

开去,看得周围早笑作了一团,我则更加窘得手足无措。



? ? 小慧续继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伟,你,”言罢向我努努嘴:

“说你呢陈伟,陈伟胆大,竟敢不接寡人电话,罪该万死,现责其掌嘴四十,并

于近日继续守着电话,聆听寡人教诲。钦此。”



? ? “小颖还说啥了?”我听完忙追问道。



? ? “她还说……”小慧贴身过来,伏在我耳边,装势不让他人听到之势,忽然

大声道:“她还说,想你噢!”直差点把我耳膜震穿。然后也不理呆立在那的我

娇笑着携众女逃也似的跑了,还边跑边喊道:“赶快打完自己回去等电话吧。”



? ? 独李静没有跑走,朝我小声道:“小颖要在北京学习语言,得一个多月吧,

告诉你别着急,那天她走得急,也没通知你一声,不过这两天她又换地方,不方

便给你打电话,等一有了电话,会给你打的。我走了啊。”



? ?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我反而有一种释然,难道我真的放得下了吗?



? ? ***    ***    ***    ***



? ? 其后几天里,我一直被一股浓浓的离别之情笼罩着。不断地有某某同学找到

了某某工作、某某同学去了某某地方的消息传来,接着就是一波又一波的送行,

一波又一波的离别宴,有同寝的,同班的,同一个系内足球队的,总之好似每一

天都生活在酒局之中一样。



? ? 同班之内,赵斌去大连参加招聘会收获很大,被留在了大连;甫风进了市内

的一家旅游社;老田就不用说了,背着一卷行李,连家都没回就直奔成都了;与

他同行的还有我们班有名的官迷,听说是去大西南支援西藏建设去了,临走前还

在市里带了大红花呢;



? ? “大头”终于是下海了,至于是下得多深的海,却始终没有人知道;陈钢去

了广州,临走的时候说那个“未成年”的“灵儿”原来是我们同系的师妹,开学

大二,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托我好好照顾照顾;



? ? 李静和赵斌一起去了大连,双宿双飞去了(忘了提,他俩是一对);当然还

有大把的人选择了出国,张鹏就去爱尔兰了,随行的还有几个,在那边可以凑一

桌牌局了,可倒不会寂寞;但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听到刘洋找到工作;还有那个

侠妹,也不知去哪了。



? ? 其间,小颖给我来过几次电话,都是在我半醉半醒的情况下,可能也是这阵

子的酒局太多,没有一天不在喝的。从话语里,听得出她对我的柔情蜜意,也说

了不少相思的话,但那个“处女”的心结却再也没有道出过口,是释然了,还是

因为别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 ? 这天刚从昨晚的酒醉中醒来,看着空无旁人、冷冷清清的寝室,想着昨晚送

走最后的一个室友梁永强,心中有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顺手从墙上的衣兜里摸

出新发的校青年员工独身宿舍的钥匙,起身拉开厚厚的窗帘,一缕上午新鲜的阳

光直照下来,我轻呼一口气——告别我的学生生活,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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