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貌似才情
「都是无知之言,让国公爷见笑了。」紫仙姑娘浑身一颤,沉吟了许久之后,
话音却不免有几分低沉。
「姑娘但说无妨。」杨术在一旁轻声的说:「既是饮酒作乐,理当要有点彩
头。既然姑娘才艺双绝,想必心中早有应对。」
「那是!」萧九嘿嘿的一乐,脸现狡诈之气,有几分阴阳怪气的笑道:「少
年国公,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缘。紫仙姑娘今日竟然有此机遇,不把握
那岂不是有些不识抬举,何况我们国公爷又不是逼迫于你,以文会友,以文求缘。
倘若姑娘连此都不允的话,那还有何情趣可言。」
「既然如此,紫仙献丑了。」紫仙姑娘心里一颠,虽然知道眼前少年已经三
番两次为自己解围,但看萧九的意思,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自己刚才一时冲动
已经折了他的面子,现在要是再不奉迎一番,恐怕不只自己,就连花舫的人都会
受到牵连。
「请。」杨存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那么人畜无害。如果这时候
有一面镜子摆在眼前,肯定会吓得他大跳起来,惊呼一声:「靠,这个明显智商
不足的家伙是谁?」
「幼年时小女子曾闻一千古绝联,苦思许久未得下联,劳烦国公爷了。」紫
仙姑娘沉吟许久,朱唇轻启缓缓吟道:「南通洲,北通洲,南北通洲通南北。」
此联——出,舫内之人无不沉吟。
此联确实是无数读书人顶礼膜拜的千古绝联,传说中曾有一位帝王对上了: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东西南北,交相辉应。」使千百年来无数
大家学儒都奉之为天成之工,除此之外,多少文人墨客绞尽脑汁,但别说得到一
句相近的下联了,就是勉强拼凑的下乘之作都寥寥无几。举凡读书识字之人,谁
不知道这万古留芳的千古绝联。
「紫仙姑娘未免强人所难了。」赵元明沉吟了半天,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
头,他自认是饱读诗书之人,哪会不知道这传世的千古绝联。当下别说是自己了,
就连自己的老师,那些满腹经纶的大家们,谁提起这绝联不是自叹学浅。
「千古绝联。」杨术难得的叹息了一声,似乎思索颇久也无所获。
「紫仙姑娘,谈趣之作却以千古绝联为题,是否不妥?」萧九脸色瞬间就沉
了下来,强忍着不悦,有几分鄙夷的嘲讽道:「当世大家,能有下乘之作着都寥
寥无几,多少文人墨客无不望而兴叹,姑娘却以此千古绝联为觅婿之题,莫非是
故意为难?」
「民女不敢。」紫仙姑娘冷冰冰的一句,便不再多说。只是眼眸悄悄的看了
一眼满面愁容的杨存,心却突然有点软了。她清楚自己以这种千古绝联为题是有
点过分,可是尽管今夜杨存再三帮助,在紫仙心里他也是官家之人,那种骨子里
无法磨灭的傲性让她一直痛恨那些欺压百姓的恶吏,杨存这也算是躺着都中枪了。
「叔父,可有所得?」杨术眼看着氛有些僵硬,马上转头看了看杨存。虽说
只是一时的风月之戏,但这次考的人可是杨存,堂堂二王一公却被一名青楼女子
难住,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脸可就丢大了。身为杨家的家主,他可不希望丢
二三古一八双。、、叉―
「紫仙姑娘,有一下联,不过俗不可耐,杨某可不敢唐突。」杨存……了半
天,想起了上辈子那流氓至极的作品,心里就一阵恶笑。虽说有点上不了台面,
不过对得还算是可以,下流这事自己也习惯了,就是不能丢这个脸。
「国公爷请。」紫仙眼看着杨存,心里突然有一阵莫名其妙的失望。心里头
一开始狡黠的小得意也不见了,然不知道为什么,期待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忐忑和
期待。
「南通洲,北通洲,南北通洲通南北。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杨存沉吟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笑了笑,搔着头有些难为情的说:「我这下
联是,男学生,女学生,男女学生生男女!」
「噗……」就连一向淡然的杨术、沉稳无比的赵元明,都不约而同把嘴里的
酒喷了出来。
萧九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一直彬彬有礼的杨存,完
全不敢相信这下流之作是出于这位翩翩少年之口,瞬间心里感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了。境界,这就是境界,读书人那种学富五车的闷骚,居然可以下流得如此淋漓
尽致,实在是我等狼友的偶像!千古绝联都能搞得既风流又下流,这等无耻的嘴
脸,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公爷!」紫仙姑娘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时俏脸上已经是一抹
飞红。心里难为情的啐了一口,怎么这位看起来斯文有礼的少年,一出口竟然那
么的淫秽下流。
「公爷大才,小王领教了。」赵元明窃笑了半天,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虽
说是道貌岸然的皇公子弟,但男人们总会有些心有灵犀的时候,有些事就算知道,
也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叔父,此联……似乎稍显不妥。」杨术惊讶得结结巴巴,嘴巴半天都合不
拢。一向耿直的他对于自己的叔父做这等下流之对真有点手足无措。说不妥嘛,
文当义对,说妥当嘛,又未免太市井下流,满是纨绔浮华之气。
「我也是觉得不太妥当。」杨存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转身朝帘后佳人问道:
「不知道紫仙姑娘有何高见?」
「国公爷,此联……似乎稍显粗俗。」紫仙姑娘被杨存的一句下联惊得久久
回不过神来,不过俏脸发红的时候口气依旧温婉,只是心里暗自嗔道何只是粗俗,
简直就是下流,俗不可耐,有辱斯文。
「那是,不过我又有一个下联了,不知道姑娘可有兴趣?」杨存说话的时候,
心想后人们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多现成的不拿来用实在太可惜了,好在这年代没
智慧财产权一说。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知道这曾经听来的下联是不是已经
有人对上了?
「愿闻其详。」紫仙姑娘眼里一亮,轻音浅唤。刚才这下流的下联带给她的
震惊似乎还没缓和下来,说起话来虽然声音依旧悦耳,但又显得有些僵硬。
其他三人也满是好奇的看了过来。尽管萧九心中早有了收拾这家花舫的打算,
不过毕竟都是男人嘛,谁都会好面子。仗势欺人是一回事,谁又不想堂堂正正地
上赢一回,何况这紫仙姑娘是芳名在外,一向性子高傲,不假色于人,如果能在
文才上压倒她,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姑娘听好。」杨存装正经似的咳了一下,无比风骚的挺起胸负起手,一副
极端陶醉的模样吟道:「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此联一出,舫内众人无不低头沉吟,春秋读书读春秋,虽不比上绝联的东西
南北那般完美,可多少年来,却从没听过这样的上乘之作。饶是那些世之大儒,
也无不以对出绝联而自豪。春秋读书,既是贴合文义,又符合读书人的身份,论
起当世之作,此联虽然不算是绝对,但也应算是当世第一了。
「好!」杨术回过神来,第一个鼓起了掌。
「国公爷果然好文采!」赵元明也满面欣喜,不由自主的也鼓起了掌。
旁边的萧九虽说胸无点墨,但一看也知道自己是找回了面子,马上开心的奉
承起来。
「见笑了、见笑了。」杨存一副清心寡欲的谦虚模样作着揖,只是心里早把
他们骂了十万八千遍。这群家伙围观鼓掌是怎么回事,当老子在耍猴戏啊!还有
你,杨术,你这小子眼睛那么亮干嘛,老子可不是玩胸口碎大石,你激动个什么
劲啊!
「国公爷大才,小女子甘拜下风。」紫仙姑娘沉吟在那意境之中,满堂的叫
好之声才让她稍稍回过神来。待到此时,已经是俏容绯红,十分尊敬的朝杨存行
了一礼。
「不知道紫仙姑娘可有他题?」萧九这货笑得最是淫荡,话音一落,立刻是
满面嚣张,几乎是挑衅一样的喊道:「来人,请张老板!」
没一会儿,一位战战兢兢的老妇女就被请了上来,她行礼的时候腿几乎都吓
软了。杨存一看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那样,赶紧就请她免礼。萧九此时一脸得意,
笑呵呵的说:「张老板,可别说我仗势欺人!紫仙姑娘有言在先,文对以才之大
者可为夫婿。眼下我们国公爷可是连千古绝联都难不倒的少年才俊,我看择日不
如撞日,今日有两位王爷做媒,该是您喝这一口新人茶的时候了。」
「草民遵命。」老妇人诚惶诚恐,进来的时候已经紧张得浑身都是冷汗了,
二王一公,这样的人物,早让她惊慌得脑子都无法思考。
「紫仙姑娘,意下如何?」赵元明一副看戏的模样笑着,一夜春风,说是夫
婿实在太好听了。对于青楼女子来说就是第一夜而已,如果之后没人肯替她赎身,
那她就只能沦落风尘,一辈子成为男人的玩物了。
「叔父,您怎么看?」杨术在一旁已经有点着急了,这明显就有点硬凑成对
的意思。杨家在江南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紫仙是倾国绝色的一代佳人,但
毕竟是青楼女子,思想一向古板的他对门户之见有着极深的坚持,自然是不希望
自己杨家之人做这些荒唐之事。
「紫仙姑娘,这个……」杨存也有些为难了,事已至此,想拒绝似乎又说不
过去。杨存心里倒没什么门户之见,甚至连这年头的妻妾之分都没什么概念,但
自己这一辈子还是处男,一个光听声音没见过模样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就要发生
关系,这种艳遇让人一时也觉得无比别扭。
「公爷,小女子还有两题,不知公爷可有兴趣?」微妙的谈笑,以紫仙姑娘
的伶俐哪会听不出来。看着眼前的少年,想想自己卑贱的身份,不由得自嘲的笑
了一下。心里虽有些发酸,但还是情不自禁的开口一问。
「请姑娘赐教。」杨存说话的时候已经明显心不在焉了,毕竟事关处男的生
死,这样莫名其妙的就和人家上床,连自己都会觉得委屈。再说这紫仙姑娘远看
朦胧,声音动听,倩影也是婀娜,但就是不知道长相如何,这年头的人审美观万
一出点问题,以那种超出五行、不轮六道的长相为美,难保这种芳名在外的清倌
人会是什么样的异形。
想想还是安巧比较不错,娇滴滴的,粉嫩嫩的又老是红着个小脸,说起话来
软软的,小身体虽然不是性感火辣,但却又柔情似水。想起了家里那只可爱的少
女,杨存顿时感觉浑身一震,浑身都有点控制不住的发热。
「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
打东西。」紫仙朱唇一启,就是一个绝难的上联。她并不情愿沦为人家谈笑风月
的工具,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杨存的神色有些敷衍,心里竟然一时又酸又痛,
倔性子一起来,有心想难为一下杨存。
「淡水湾,苦农民,戴凉笠,弯酸腰,顶辣日,流咸汗,砍甜蔗,养妻教子
育儿孙。」杨存想也不想就对上来了,上辈子最有兴趣的就是对联和脑筋急转弯。
脑子里储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灵光一闪之间,随口就能应对。
「公爷果然学富五车。」赵元明立刻叫好喝采着。
「没想到叔父之才如此渊博。」杨术也控制不住赞许的点着头,尽管这出闹
剧他不太喜欢,但眼看着自己杨家的人杨眉吐气,身为杨家正宗家主的他自然也
是赞叹不已。
「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人求人难!」紫仙没想到杨存的反应如此之快,
银牙一咬,很不甘心的继续出着联。
「过年苦,苦过年,年年苦过年年过!」杨存只是稍加思索,就出口成章。
「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紫仙姑娘眼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紊乱,俏
脸微红轻咬下唇,思索了一下,急促又对出一句。
「子居右,女居左,世间配定好人!」杨存也不含糊,以这一脑子的油嘴滑
舌,几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你什么千古绝联,还是乱七八糟的拆字联,一
律通杀。
「晶字三个日,时将有日思无日,日日日,百年三万六千日。」看着眼前少
年意气风发的样子,紫仙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才疏学浅,也第一次觉得心境很乱。
刚才的维护,此时的对吟,种种滋味齐上心头,五味杂陈,让一颗芳心无处安静。
「品字三个口,宜当张口且张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杨存哈哈的
笑了起来,举起酒杯朝舫内众人示意,一转身,扶着杯看了看帘后的佳人,做了
一个请的动作。
「好,劝君更进一杯酒!」赵元明也一时兴起,举起杯子一干而尽后,爽朗
的笑道:「什么是学富五车、少年英才,小王今日总算是见识了。普天之下才子
自居何其多,唯公爷是真正胸有日月,小王佩服。」
「王爷客气了。」杨存哈哈一笑,也是一饮而尽,极是豪迈。
「谢公爷赐酒。」紫仙姑娘不禁芳心一颤,脸上的羞红更甚。突然起身扶起
酒杯,看了看柱子上的戏水鸳鸯,有几分难为情的轻吟道:「鸳鸯映水成双对,
柔情缠绵,何羡天上群仙。」
「鸾凤结心意相随,生死与共,定为月下线牵。」杨存想也不想就对了出来,
只是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是……求爱的联子吧?
「妾身,先退下了。」紫仙姑娘顿时脸色烫得有如火在烧一样,轻抿杯中之物,
再出声时已经是细若蚊蚋,饮尽后,带有几分扭捏的退了下去。
「恭喜公爷了。」赵元明哈哈大笑着,朝杨存拱了拱拳,一副男人都懂的表
清。
「恭喜公爷了,春风一度,可是美不胜收啊!」萧九也在一旁恭喜着,只是
看着紫仙姑娘临走时那婀娜的背影,心里一时又有点不舍。如此如花似玉的美人,
竟然几句诗词就勾搭走了。想想那美人儿的处子红丸就要被别人采走,萧九心里
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等这小妞挂牌以后,自己还不是能夜
夜玩弄!人家堂堂国公玩过的妓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恭喜叔父。」杨术尽管有些别扭,但还是恭喜了一声。毕竟这年头男人去
窑子也不是什么丑事,反而是一种可以津津乐道的风花雪月。何况又是在文采上
摘得佳人之心,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杨存一时无语了,讲得上瘾了,自己都差点忘了有这回事,脑子
不禁一阵发晕。怎么办?难道自己的第一次真要在这里交出去,不会吧?如果这
紫仙姑娘长得比较逆天的话,那老子是不是要为了贞操把给她杀了,不过,如果
长得漂亮的话……哎,就怕没实力可以抵抗。
「恭喜国公爷。」花舫的老板迎来送往,是个无比圆滑的人,连忙上前祝贺。
但看这阵势心里顿时一疼,强颜欢笑之下,却又控制不住地流过一丝惆怅和苦涩。
「公爷好好享受,本王就不打扰了。」赵元明呵呵的一笑,伸手一挥示意萧
九一起走。
「张老板,你可得把我们公爷伺候好,否则的话,你知道……」萧九临走之
时不禁哼了一声,有点摆官威的样子,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是是,小的明白。」张老板自然是点头哈腰不敢违背,只是多少让人感觉
有些不自然。
「镇王爷,我们回城再饮吧,可别误了人家洞房花烛。」赵元明呵呵的笑着,
伸手就去拉杨术。虽然看不出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但此刻赵元明明显有点讨好
的意思。
「叔父,术儿告退。」杨术犹豫了一下,凑近杨存的耳边低声说:「人生尽
快须有时,叔父不必拘束。只不过这紫仙姑娘的魁资,术儿明早会找人送来。叔
父勿要让他人破费。」
「知道了。」杨存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不过听着杨术的话心里也是一阵赞
许。杨术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古板,心思倒是满玲珑的。今夜已经不难看出定王是
在刻意的讨好自己和他,其中有何用也不清楚,不过这萧九明显是定王的人,这
点不用怀疑。
三人调侃了几句之后,还是一起走下花舫。此时杨存想着今晚莫名其妙的艳
遇,一时之间有点难以释怀。张老板虽然脸上一阵阴一阵晴,但也是不敢得罪杨
存。过了好半天,见杨存的表情有些变化,这才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说:「国
公爷,春宵一刻值千金,紫仙姑娘现在已经沐浴梳妆了,您是不是……」
「哦,在哪?」杨存不禁想起了帘子后婀娜的身影,那悦如天籁的莺雀之声,
心里开始控制不住的发痒。男人,尤其是喝完酒的男人,谁都有冲动的时候,尽
管没见过她的容貌,不过想想,既然是芳名在外的花魁,相貌应该也不错吧?就
算不是倾国之色,最起码也会是一方佳人。
「您看,就在那。」张老板转过身,手朝岸边指去。
原来除了运河上一艘艘让人寻欢作乐的花舫以外,南边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却可以明显看到几个建于河上的院落。杨存这下总算明白了,
原来那一大片才是青楼的大本营,而这花舫,差不多只是类似厢房一样的东西而
已。想想也是,在船上住?不管老鸨还是那些姑娘,恐怕都会受不了,潮湿是一
回事,河面上那么颠簸,鬼才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