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波起
虽然已是春末初夏,白天日长,但是也终究到了日暮时分。修好了村落与山
林之间分隔的栅栏的两个人也就返回了村子。他们两个一个是外来者中,体格最
是强壮结实的熊孟,另外一个是本身就懂得木匠活,又从老木匠那里学到不少手
艺,被同样是外来者中的人戏称为「天启」「老朱」的朱承文。他们在回到村子
中后,又随手帮几家把篱笆整补了一下,然后跟容貌幼小又俊秀,虽然老是强调
已经有二十五六岁,可是面孔怎么看都是十四五岁小孩子(而且还极像女孩儿)
的徐天琪一起动手,把已经开挖数日的引水渠再进一步前进了数米,然后才
彻底的收工回返。
在走到村边的溪流旁时,恰好看到村里的种田农人正沿着从山上泉水流到山
脚下所形成的小溪走来,肩上都荷着锄犁,两边彼此见到,都相互挥手点头,微
笑致意。徐天琪看着村落里各家各户无论是土房草屋,烟囱都开始冒出了炊烟,
冉冉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又随着微风倾斜飘去,最终消散,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
气,又用力的呼了出来,感叹了一句:「这里的生活真是宁静而又闲适。」熊孟
则一撇嘴嘟囔道:「就是不知道这种宁静还能维持多久。不过我看,很快就会被
打破了。」
这个乌鸦嘴果然说的没错,不过一天之后,灾难和打击就接踵而至。而且还
跟他本人扯上了关系:
鞑子在打进北京城,把鞑酋迎上宝座,在京城坐了龙庭以后,自认已经坐稳
了中原,虽然南方还有半壁江山未平,青海西疆也有大片的土地没有去征服,可
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搞起一个在京城登极大典的筹备来了。同时鞑子朝廷也开
始推行各种拟定好的政令,而那些前方鞑军的家人宗族也急不可耐开始了圈占土
地,抢夺肥沃的粮田和山林、河流的归属权利。鞑子朝廷根本不管这些封建贵族
奴隶主们的公然抢劫行为,而是首先由最大的奴隶主皇帝家族在京城周边圈了大
大的三块地,总面积比地球上共和国的河北省还大,这些皇家所属的土地范围遍
布地球上中国的山西、河北、北京、天津、内蒙各一部分。
而封建奴隶主们虽然抢占范围要小得多,可是吃相更加难看,简直就只看地
盘大小,完全饥不择食,虽然在靠近城市周边的地区他们圈占了大量地图上的大
块土地里甚至包括一些根本没有山路,无法通行的野山林,还有的人占领了大片
大片的沼泽、石滩地、林地、草地,还有荒山、湖泊等等地形。而他们不但把在
这些土地上居住生存的人全部划归自己的家奴范畴,也不仅仅把到他们圈占的山
林里打猎的人按偷猎抓捕起来,甚至于把敢于走过他们圈占的土地的汉人平民也
要逮捕后送去当农奴或仆人,女的稍有姿色就被掳走成为发泄兽欲的工具,侥幸
挺过不死的则是留下当贴身服侍的女奴。
由于封建奴隶主们这样热衷于抢奴隶,分田地,以鞑酋为首的核心集团则是
忙着登极祭天,宣告自己合法而正统的统治地位;军事贵族集团的头目们则在自
己攻下的地区为自己部队的伤亡进行疯狂的屠杀报复,然后再狂野的猛攻汉人反
抗军的地盘。因此,政令的推行全都要靠投降的汉人官僚,跟原本就投靠过去的
汉奸们来执行。
虽然有军事威慑力量的压制,还有砍头的恐怖,但是许多涉及到信仰、思想
和风俗习惯,相关政令的推广实施仍然有很大的阻力。比如剃发令的实施就有很
大的难度,许多偏远地方则干脆阳奉阴违,接到指令跟没接到一样,照样穿着前
朝衣冠生活生产。虽然未见得都是不愿更易华夏衣冠,但是不论是嫌弃剃光头发
脑后留一小条细猪尾巴实在太丑,还是不愿意被鞑子野人弄得同化,总之是很多
非鞑子统治的核心区的地方,剃发令的推行很不顺畅。这些老实、温顺甚至窝囊
的农民、猎户们,你要他们做顺民,他们做了,你要他们当奴隶,他们也委屈着
当了,你要他们剃头发,他们在你眼皮子底下,那自然也是不得不剃了。可是在
你的人看不着的地方,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这处于山区海边的北海村,是位于这个偏远小县的最东北端突进海里的岬
角尖处,算是这个偏远小县的偏远地区,又处于海边,算是又边又穷的地方,十
里八乡连个里正都没有,除了市集上住了个类似鞑子朝地保的人物,算是支应上
差的劳役征夫时联络人的角色外,就再没有那些人口密集区的村、镇该有的人物
了,这个村子甚至连个地主都没有。
而在这里,由于鞑子占领本县还不到四个月,在那个鞑子县尉到达前,一直
是投降的前朝县令在管理全县,除了管好县城,又支应了一波过路的鞑子军队,
实在是没有精力遣人下乡一一通知并监督剃发了。就连禁海令的执行都不是由他
来监督,而是由鞑子水军的舢板和船舰在海上巡逻才算阻止了不怕砍头的渔民下
海捕捞作业。
因此,这个村子的人只是会进县城的几个剃了个额头而已,就连辫子都没有
一根,李猎户进城卖皮货时则根本就只是把头上的发髻打散后弄了个马尾来糊弄
事,守城门的兵就放他进去了。
但是,下乡勒索,哦不对,是收税的那个鞑子,和他所带领的越来越庞大的
狗腿子群体来到这里后,一切都改变了。尤其是当这个鞑子身边的一个投靠的汉
奸在市集上勒索开住宿包饭的「家庭旅社」的寡妇林娘子时,只得到三四吊质地
粗劣的连上边的字都粗陋扭曲的前朝灭亡时期的劣质铜钱后,有些事情就注定会
发生了。
那个鞑子县尉的比他还大的侄子,一个已经三十一二岁,却还因为个性淫荡
残暴又无耻猥琐而没娶亲,又因为鞑子规定不得和汉人通婚而没有小妾的家伙,
被家族派到这个族叔身边来。离开了在他抢到手的几个女奴,天天里白天闲得没
屌事儿、晚上闲得屌没事儿,又被自己的叔叔管着,无法在县城里作威作福,不
能在大白天当街强抢民女、强奸民妇。才会愿意受风吹日晒雨淋,翻山越岭的下
乡进村,只因为离开了县城,他就是「海阔凭鸡跃、天高任屌飞」了。
他所经过的其他村落,基本上都有乡宗地保里正,而且有些大村子还保持着
比较完整的宗族势力(因为全县投降而不是被武力征服的)。所以说,宗族和乡
下地主们还算是稍微晓事一些,不但主动送上银钱,还安排了侍女供鞑子享用,
甚至于还是处女的同族的侄女,又或者死了的男人的同族寡妇,都被送上了鞑子
的床。而狐假虎威的跟着鞑子来装逼的县城里的二流子街混子,也都是好吃好喝
的伺候着。其余汉奸、恶吏的勒索也是几乎有求必应。
喂饱了以后的狼,在相对没有被激怒的时候,咬起来还算是不那么起劲。因
此,在要求基本得到满足的汉奸们,没有进一步撺掇和起哄的情况下,这些地主
自己家的女儿和媳妇的身子大部分都得以保全(这并不能归功于这些地主家少女
少妇的容貌丑陋,鞑子们除非是面对丑得人想吐,都不敢抬眼看的女人,剩
下只要是有屄的,他们是屌硬得起来就干,硬不起来的时候也会抢回去分给自己
手下的汉奸们干)。
虽然被半勒索半抢劫的弄走了许多银两钱财、布匹绸缎,还上交了远远超过
鞑子朝廷为支应军需而横征暴敛而定下的赋税额度的粮食,但是至少保全了很大
一部分家产,也没有受什么大的人身伤害。
但是这种过分顺利的过程也养刁了那些汉奸和流氓地痞的胃口,并培养出了
他们「自己不可违逆」的想法。因此一旦来到这个偏远的山后海边的小村落后,
丝毫不顾这里人少村小、地弱民贫,支应接待上却期望在其他村落乡镇得到的待
遇相同。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怒了,勒索抢劫不到什么实惠的这些汉
奸狗腿子们愤怒了,他们为自己居然没有从村民们那里拿到足够的好处,并且这
些「贱民」居然敢不把他们当成大爷供起来,这简直反了。
赵木匠的嫁去外地的女儿回门探望父母时被两个汉奸当街调戏时,被脾气火
爆的外来人熊孟看见以后,轮起木锨当场拍倒一个,然后另外一个又被在赵木匠
处学徒的赵木匠外甥踢肿了卵蛋,赵木匠死拉硬拽也没能拦住脾气火爆的外甥追
上去,搂头盖脸的照着哪个捂着下体一拐一拐逃窜的货后脖子上狠揍两三拳。
至于被熊孟用木锨抽倒的货,被打得掉了三颗牙齿,脑袋上肿了个大包,半
边脸都被揍得肿起来了,头昏脑胀的几乎是摸着地逃走了,忙于安慰美少妇以及
跟赵木匠外甥互相吹捧,并且并不想当街杀人的熊孟,则压根也没想到应该去拦
阻住这两个家伙。
当鞑子和他身边的狗腿子知道自己手下的汉奸被打了的时候,几乎震惊得说
不出话来。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在他们心里对这
种事情发生的哪怕一丝的可能性都没有去想过。因此,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被震
惊和愕然弄得不知所措,毫无反应。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和愤怒,对于贱民
竟敢反抗的愤怒,对于自己的勒索、抢劫和调戏居然碰壁的愤怒,对于没有受到
祖宗一般待遇的愤怒一齐爆发了出来。
但是立刻前去宣扬武力并且报复的行动,被汉奸中一个长得尖嘴猴腮,腮帮
子上还长了颗巨大的瘊子,上边伸出一根长长的黑毛的家伙拦住了。这个家伙摇
晃着细长的脖子上三角形的瘦骨嶙峋的脑袋,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向其
他的汉奸狗腿子跟那个愣呼呼的鞑子解说他想到的道理。
他自己在脑海中想象,觉得既然这村落的人既然胆敢反抗,必然有所依仗。
到时候如果他们这一伙人打上门去,不是碰上了有极其能打的悍勇之人出现,
就是村中的年轻男人会全部杀将出来。虽然那渔村才有十几户人家,加上市集处
的二十余户,所有人口也不过百余人,但是如果同仇敌忾,自己这伙人里除了有
些三脚猫功夫的两个原县城里的混混和那个鞑子以外,剩下的窝窝囊囊的汉奸还
不得都被打死(当然他嘴上是不会这样说了)。
于是,云山雾罩的绕了一大圈儿,最后那个鞑子都按捺不住对他发了脾气,
这家伙才说出他的馊主意来:鞑子回去找他的叔叔,借兵勇来,剿了这个村子,
对抗派捐、拒征赋税、逃避劳役几个传统的用来抓人抢钱罪名都不需要了,只需
上报一部分人心怀故国,不肯剃发易服,显然心怀故国,图谋不轨。
然后再报另一部分人违反禁海之令,私自出海捕鱼。这两条可都是十成十的
死罪,连审判都不需要,直接全村剿灭,到时候这个村子就完了,这多痛快。这
样其中稍有姿色的女子抢出来大家分配了享用,再报个无人漏网,多么完美的结
局。这家伙说渔民们又下海捕鱼了的证据,居然是他们的房檐下还挂着腌起来的
鱼干,丝毫也不管那鱼干已是腌好了几个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