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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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年三十
   年三十,三十夜,吃饺子,放花炮。
   飞檐青瓦,明月白雪。大青石铺的城中道,小商铺挂的红灯笼。三十夜,不
  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要一家人坐在一块,吃年夜饭,给小鬼们串
  压岁铜钱,再为他们买花炮。
   因此,这往常热闹繁华的青石路,现在冷清得只有一个人在慢慢的踱步。
   这人就是叶城。
   他满面红光,身上穿着几天前花二两银子从东街「贵丽坊」定制的上好青布
  衣,腰间扎着青色的布带,扣着一支乌皮蒙着的剑鞘,鞘头上露出一小段土灰色
  的剑柄。
   就是用这柄剑,就是在十天前,就是叶城,一剑刺死了令天下英雄谈虎色变
  的「霄云寨」寨主,肖飞龙。这肖飞龙本是有着显赫战功的蔡大将军手下一名偏
  将,擅使一杆银枪,江湖上还真没几人能是他的对手。但因那蔡将军得了战功,
  在朝中专横跋扈,不可一世,最终被皇帝找了个借口满门抄斩。肖飞龙不满此举
  带着十几个兵丁逃了出来,一路逃到这江南小镇,就在城南外的霄云山上,修了
  寨,当了强盗。
   据说叶城家里只他一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妹,靠着揭榜子,杀要犯,拿花
  红为生。肖飞龙当了强盗之后,衙门出五百两花红悬赏拿他,江湖人没动,他也
  没动。肖飞龙作了几件案子,花红也升至一千五百两,江湖人没动,他也没动。
   肖飞龙劫道杀人,花红涨至两千六百两,江湖人心痒,但不敢动,他也没动。
  肖飞龙十几天前劫了皇帝快马送荔枝的驿站,将站中本要献给皇上的珠宝、水果
  和美女全部劫掠一空,使得龙颜大怒,花红也飙至一万三千两。江湖人虽是窃窃
  私语,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真正敢出头去揭榜的。
   叶城却动了。
   杀要犯,是生死一线的大事。武林中一般都是几名好手,约好花红的分法,
  然后结伴同去。
   叶城不。就他一人,带着他那柄乌皮鞘的剑,就这么去了。过了不到一个时
  辰,宵云寨里的喽罗们逃的逃,散的散,江湖侠客们眼睁睁的看着叶城笑嘻嘻地
  拎着肖飞龙的头颅,到衙门里换出了一迭厚厚的银票。
   后来有一名逃出来的喽罗,被侠客们抓住了。大家问他:「叶城是怎么把肖
  飞龙杀掉的?」
   那喽罗一脸余悸:「叶城一个人来的时候,肖寨主根本就没正眼瞧他。只是
  吩咐手下五名领队去将他结果了事。」
   江湖人脸色一变。须知那五名领队虽武功不如肖飞龙高深,但也是战场上拼
  杀出来的名人。若他们来混江湖,保准每一个都会成为有名头、响当当的人物。
   肖飞龙让这五人一齐去解决叶城,他还能有命?
   那喽罗接着道:「也不知怎的,叶城好像只是淡淡一笑。紧接着,五名领队
  就都倒下地死了!」他一脸惊慌,接着道:「我不骗你们!我根本没看清他是怎
  么出手的,甚至没看清他拔剑,领队就全死了!」
   侠客们又问:「那肖飞龙呢?」
   喽罗说:「肖寨主叫我们把银枪抬出来。」
   要知道肖飞龙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战场上哪一个不是杀人的好手?他能以
  一抵十,可见其武功之高,连武林中人都不敢对他造次。
   「后来肖寨主和他在屋外空地上比拼……」
   侠客们都知道,空地正好可以发挥长枪的远程威力。叶城的剑法虽精,但在
  空旷的场所和长枪比拼,还是要吃亏的。
   「后来呢?」有一名耐不住性子的年轻侠客追问。
   「后来……后来肖寨主就死了……我们看见寨主死了,就只管逃命,哪还顾
  得了多少?」
   侠客们似是亲眼看过了一段激烈的拼杀,纷纷长呼了口气。他们没问肖飞龙
  具体是怎么被杀死的。因为就算是那年轻的侠客也知道,这种高手比拼,虽有千
  万玄机,但都悬于一线。他一个小喽罗,是根本看不清的。
   所以,像叶城这种人,在年三十这种时候,武林中人能不请他喝一杯酒,叙
  一叙感情么?
   叶城反正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凡是有人请他赴宴,不管其用心为何,他一定
  拍着肚皮去。凡是有人向他劝酒,他也一律一口饮尽。好在他酒量不小,所以也
  一直没被人灌醉,然后一剑杀掉。
   叶城刚刚从这样一个酒席上回来,怀里揣着大额的银票,身上穿着新制的衣
  服,走过满是灯红笼的长街,踩着新春的积雪,哼着小曲往城外他亲手搭建的瓦
  房走去。
   城口上摆着一方小面摊。摊主是一名花白着头发,腰也弯到膝盖的老头子。
   只听他用沙哑的嗓子对着叶城吆喝,招他来歇一歇腿脚,吃一碗刚出锅的热
  肉饺子。
   叶城肚子里酒气正翻,见到面摊便走了过去。老人陪笑道:「客官,年三十
  还赶路呢!吃碗饺子吧,不贵,才十文钱。」
   叶城嘻嘻一笑:「不要饺子,给我下碗清淡点的青菜面。」
   老人驼着背,请叶城在摊边的小木桌边坐下。他弓着身子要从摊担下拿碗…
   却忽地,从摊架中取出一把东西,手指一弹,几点寒星便往叶城后背疾飞而
  去!
   叶城脑门后似长了眼睛一般,身子轻飘飘的扬起,恰好躲过这几点暗器。老
  人身子一挺,竟是名易了容的健壮的青年人。他左手暗器落空,右手早已从摊架
  中取出一柄单刀,身子一晃便欺至叶城面前。看他步伐虽然不紧不慢,但身形变
  幻之快,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是一流的轻功路数。再看他单刀挥出,便似千万华光,
  瞬间就已将叶城困在当中。
   叶城剑不出鞘,身子看似轻飘的晃了两晃,就躲过了对方的来刀。青年人两
  刀落空,正欲砍第三刀,忽然拿刀的手腕一酸,单刀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看那叶城,正握着剑鞘的鞘尾,剑柄刚刚从对方腕边轻巧的划过,脸上还是
  笑嘻嘻的样子。
   青年人单刀落地,忽地从怀中抖出一把长鞭,手腕一转,鞭身疾如猛蛇出洞
  势如洪水漫天,直往叶城胸口撞去。
   叶城似是早已料到此招,见他稍一欠身,以剑柄往鞭身七寸之处一点,长鞭
  立即如同被卡了要害的毒蛇,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剑柄往对方手腕的一划,和往鞭身要害的一点,看似平淡无奇。却须知双
  方拼杀之中,尤其是面对杀人的好手,片刻的迟缓或失误,均会酿成杀身之祸。
   叶城的这一划一点,既快,又准,只一招便将青年人的两道刹手锏破得一乾
  二净
   叶城笑着,也没说话,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青年人的鼻尖立即渗出了一点汗珠!
   正在此时,从城口走进一位人来。
   这种紧要关头,还有谁会去关心走进来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青年人却看见了。只见他身形一闪,抢先一步掠至来人面前,左手闪电般抄
  出,将来人制在怀里,右手手指如?,已搭上来人的喉咙。
   叶城这时才看清这人的相貌。
   淡红长裙,合宜的妆贴在身上,透出玲珑的曲线。乌黑的长发,清秀的弯眉
  明彻的瞳孔和樱红的嘴唇。这分明是正处妙龄的姑娘。
   叶城苦笑道:「你要走,我不拦你。」
   青年人哼道:「叶城一剑,天下无双。轻功也是无人能及!雪夜之中,我难
  免留下脚印,又怎知你会不会尾随?即如此,我哪敢走得安心?」
   叶城笑道:「好。我不跟着。不仅如此,今天我什么也没碰见。刚喝了酒,
  就直接回屋睡下了,中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不会想起有个年青人要来杀我,
  也不会想起他的暗器、刀法和鞭法出自何处。当然,更不会去想,他是谁?为什
  么要来杀我?」
   顿了顿,又微笑道:「如何?」
   那姑娘所遇变故之快,一时间还未转过神来。她只满脸惊恐的看着叶城,那
  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青年人右手指一紧,将她的喉咙抓进两分,沉着脸喝道:「少耍嘴皮!现在
  你立即消失,否则我便不客气!」
   叶城嘻笑道:「好吧,我倒想看看,你怎个不客气法。」说罢,他从桌边抽
  出张小椅子,竟坐了下来。
   年青人的脸顿时变成了惨白色。
   他呼喝道:「你……再不走,我……便真要动手……」话音似已有些发颤。
   叶城却不理他。只顺手从桌上拿了只杯子,回身从摊上取了瓶酒,放鼻子下
  闻了闻,自语了声:「没有毒……」便往杯里倒。
   青年人咬了咬嘴唇,忽地腾出左手,嘶的一声将姑娘的半边衣衫扯了下来。
   只见女孩半边胴体微露,胸前酥香半遮半露,在月光下如同一怀温玉。
   而她这时才终于缓过神来,正欲失声尖叫,喉间被手指卡紧,已发不出半点
  声音。
   她下意识的要以双手遮护,却又被青年人闪电般的制住。
   叶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青年人嘶喝道:「好你个叶城!枉称一代杀害除奸的侠客,见着此般,为何
  不救?」
   叶城比划着笑道:「人在你那,喉间要害就捏在你手指当中,我怎么救?」
   青年人道:「你只需走远,我绝不伤其性命。」
   叶城苦笑道:「但我酒未喝完。」
   青年人额头上暴出丝丝青筋,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
   叶城就在他面前,他亦只能以人质挡在胸前。若是挪步,必留破绽。若是不
  走,还是真杀了这姑娘不成?这姑娘若死,他也就无从生存。
   青年人脸上的筋肉似是一根根的跳动起来。他忽然对叶城低喝道:「你我做
  个交易!」
   叶城道:「什么交易?」
   青年人道:「我先答应你,绝不杀这名姑娘。现在告诉你,城南有一伙人,
  个个身穿黑衣,蒙着面……」
   叶城笑了:「年三十的穿黑衣蒙面?」
   青年人颤声喝道:「让我说完!」
   接着道:「他们是一伙组织。」
   叶城道:「什么组织?」
   青年人低声道:「我不能告诉你。但他们身上带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三
  十年前大盗风满天藏宝所在之处。」
   三十年前,名躁一时的大盗风满天被江湖侠客们合力杀死。但据传他曾留下
  一笔数目不小的财富,却一直没人能够找到。
   叶城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机密,你是如何得知的?」
   青年人低声道:「莫问!我只求保命,你去拿那地图,我便可立即逃生。从
  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叶城冷笑道:「我怎知这不是你的陷阱?」
   青年人喝道:「如果你被人逼到这步生死田地,一心想着保命,还会有心思
  布陷阱害人?」
   叶城笑道:「不会。」
   青年人道:「如果城南没人,以你的轻功,追上我不是难事。到时你因被骗
  而报复,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叶城道:「不错。」
   青年人道:「如果城南真如我所说,有这么一伙人。你和他们抢拿地图,必
  然就顾不上我。如此,我便有足够的时间逃生。」
   叶城道:「嗯!」
   青年人道:「由此可见,我所言不虚。」
   叶城道:「的确如此。」
   青年人道:「好!他们或许还在城南。若是迟了,你就再也休想见到半张地
  图的影子!」
   叶城缓缓道:「如果我在附近发现这姑娘的尸首,或是半点血?,必定叫你
  不得好死。」
   青年人脸色一变,应道:「自然……自然……」
   叶城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青年人制着姑娘,后退了两步,见叶城走远,便欲出城。
   叶城虽背对着他,却好像早已算准他会在这时挪步出城一般。只见他身形忽
  然扭转,似是一匹迅捷的黑豹,一窜身便已闪至青年人的背后!
   手中剑柄带着冲刺的力道,早已击向他背后各大要穴。
   这青年人,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已倒了下去。
   这一招只是点穴,并未伤人。他怎会倒得如此怪异?
   皱眉思索片刻,叶城忽然俯下身去,扒开他的眼皮察看。
   只见他的眼睑,已是一片紫黑色。
   叶城大惊之下,身子迅速往后滑开半尺。
   只见一把带着绿光的匕首,在他面前一划而过!
   那姑娘,半边衣衫挂在香体上,另半边洁白的肌肤在月下若影若现。
   她的右手间,正握着那支淬了剧毒的匕首。
   叶城道:「原来他早已死了。」
   姑娘没有说话。
   叶城道:「你手双一直被制,是何时下手的?」
   忽然领悟道:「是了。他撕你衣服之时,你的双手有片刻的自由。」
   就在那片刻当中,她似是双手护胸,原来是取出了武器!
   叶城道:「尔后他又制住你的双手,想必就是那时被你下了毒。」
   青年人的左手掌间,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不细心察看还真难发觉。
   只是这道血痕现在已变成了黑色!
   叶城道:「好猛的毒。」
   姑娘道:「不错。」
   叶城道:「你虽是自救,但我好歹也有救你之心,你为何也要杀我?」
   姑娘哼了一声,左手已将一张旧纸片夹入腰带间。
   这虽是细小的动作,却怎能瞒过叶城的眼睛?
   叶城道:「原来那伙黑衣人,早已是死人了。」
   姑娘虽未说话,脸色却已微变。
   叶城道:「他们身上的地图,也早已被人拿去。」
   话未落地,女孩左手已将身上的碎布全数扯下,白嫩的手指一扬,淡红色的
  碎布裙已朝他扑面盖下。
   叶城脚下发力,身形晃至一边。忽闻得一阵香风迎来,姑娘的身子如同刚从
  水中洗出的白玉,已经闪至他的面前。
   白玉虽温,体风虽香,明晃晃的匕首却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还淬了剧毒。
   而这柄匕首,已然划至叶城胸前!
   刀、剑,均是武林中人爱用的武器。匕首体积太小,重量又太轻,在拼斗中
  往往讨不着便宜。但俗话说有利必有弊,反过来也是一样。匕首正因为短小轻巧
  才可真正使得疾如闪电,来去如风。那种速度,不是刀剑所能比拟的。
   叶城刚刚避开布裙,身形还未站定,又怎能避开这把匕首?
   如果这样就能将他杀死,那叶城也就不是那个能击杀肖飞龙,名动武林的叶
  城了。叶城一剑的名号,还能从何谈起?
   只见他左手剑鞘迎过匕首的刀锋,将其力道卸至一边。
   右手跟上前去,闪电般的握住姑娘的手腕,手指一扣。只听匕首铛的一声,
  掉落在地。
   反应、速度、力量、准确,缺一不可。正因为兼备了这些,叶城,才是叶城
   叶城微笑道:「现在我认为你不会再有威胁了。」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的确没有地方可以藏匿武器。
   姑娘冷声道:「就算你得到那张地图,也找不到宝藏的。」
   叶城握住姑娘手上的穴位,苦笑道:「那么,你也想要和我谈一笔交易?」
   姑娘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叶城笑道:「过了年三十,就是狗年了……」
   又道:「难不成我要走狗屎财运?要不然怎会接连有人要和我谈交易?」
   第二章??? 年初一
   年初一,新年的阳光透过一丝晨雾,洒在旧年未化的积雪上。青瓦房的檐边
  已有了些雪化成水的痕迹,沿着檐角滑落,结成根根长短不一的溜冰。
   叶城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往身上绑好加重的沙袋,出得户外借着那
  棵又直又高的老扬树练习了一个来时辰的轻功。
   习武之人若想有所成就,就必须严格苦练,绝无半点投机取巧可寻——这是
  任何一名武者都不会例外的事情。
   练了轻功,他回房稍稍擦洗身体,扣好那柄乌皮鞘的长剑,准备再练两个来
  时辰的剑式,却听得门外一阵鞭炮声由远及近的响过,到了叶城的青瓦房前停了
  下来。紧接着,房门被急促的叩响。
   叶城打开门,只见有十来名武林同道,穿着花红色的新年喜服,也不等他招
  呼,就一齐嘻嘻哈哈地涌了进来。
   为首的一名生得五大三粗,绑着身大红色的武服,腰间别着把镏金边的大刀
  鞘,鞘头上一支上好乌木制成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着暗光。
   他粗着嗓门笑道:「叶大侠,恭喜恭喜!哥几个正给附近所有武林同道们拜
  年,走到这城外,特地来给叶大侠贺声新春之禧!」
   这位就是响当当的大刀贺老七。别看排行第七,他一柄大刀使得可是出神入
  化,在江南一带使刀的同道中,他可算是数一数二。
   当下叶城也没细想,只是笑着抱拳还礼道:「恭贺新禧!恭贺新禧!」
   贺老七突然面孔一板,回转身对跟着进来的人问道:「怎地,昨夜陪叶大侠
  喝酒,看来是没喝痛快!」
   叶城这才想起,现在房间里拜年的,有不少正是昨夜一起喝年夜酒的同道。
   他这人有两大优点:别人请他赴宴他必去,别人劝他饮酒他也必喝。但同时
  也有一大缺点:去了,吃了,喝了,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忘了一齐喝的都是些
  什么人。
   这经常让人觉得尴尬不已。
   想到此处,他立即笑着向各位作揖道礼。好在大家也没多问,互相哈哈一笑
  了事。
   贺老七见拜完了年,便将叶城拉至屋角,轻声说道:「叶兄弟,有什么好买
  卖也要关照一下大家才是。」
   叶城一脸茫然:「什么好买卖?」
   贺老七一笑:「瞧,你刚刚收了一万多两银票,自是不会将小买卖放在眼里
  了。只是兄弟们久无银两入袋,只怕天长日久,侠士作不成,都成强盗了。」
   叶城不知他到底有何计较,便没再多话。
   贺老七压低声音笑道:「叶老弟,你这就不对了。哥几个年夜酒一块喝了,
  年初一也拜了年了。我们几个同道虽没有亲如一家,但也不分彼此了吧?」
   叶城客气道:「那是自然了。」
   贺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便是了!有好处别忘了兄弟们就行。」
   说话间,站在旁边的一名年纪轻轻的侠客嚷道:「贺前辈所说的可是宝藏之
  事?」
   「宝藏」二字,本就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又经这年青人一嚷,一时间屋子里
  的十几双耳朵全部竖了起来。
   叶城唯有暗暗苦笑,抱拳向大家道:「天下宝藏,谁不想唾手得之?只是我
  并不知……」
   不等他说完,一位瘦高的侠客急道:「叶大侠不知?昨夜城南外想是有一场
  血战,待我们赶到察看时,那里早已只剩几具尸体。」
   另一位也接话道:「没错。我们几个一同前去,我也亲眼看见了。那些死者
  全部身穿黑衣,蒙着脸。」
   叶城道:「想是机密的事情,才不愿让人识破本来面目。」
   那瘦高的侠客嘿嘿笑道:「活人自是不愿了!但已死之人,是没有这些讲究
  的。」
   另一位接道:「我们便过去掀了他们的面罩,原来是雷门的人。」
   雷门,是江湖上的一大隐秘组织。据说雷门的首领姓雷,叫雷九天。武林上
  只知道雷门组织严密而又诡异,行事只为本门利益而毫不考虑他人情况,因此黑
  白两道均对之忌惮有加。
   那人接着说道:「雷门中人个个武功高强,而那几人却似是在同时,被同一
  人,在同一处所杀……」这同时,同人,同处,他故意说得极为响亮。
   瘦高的侠客道:「可见这人武功之高,不可思议。」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了叶城一眼。
   叶城只觉吃不消,立即笑道:「各位莫不是怀疑……」
   瘦高的侠客嘿嘿一笑,打断他道:「是不是叶大侠所杀,并不重要。反正雷
  门中人在江湖上讨不得巧,死几个于大家都无妨。」却又迟疑道:「只是……」
   那年纪轻轻的侠客抢问道:「只是什么?」
   那人接道:「只是我们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手中,发现一块撕下来的纸片。
   想是他临死前将这张纸攥得极紧,到死也不愿放手。杀他之人一时仓促,仅
  仅扯下他没攥住的部位便离开了。那张留下的碎纸片,我们都看过了,是一张地
  图的一角。」
   话已说到这份上,似乎已没有再进一步挑明的必要。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
  来,所有人均陷入了沉默。
   贺老七突然大笑起来:「哥几个来拜年,谈这些死人和破纸片干什么?不吉
  利!今晚要罚你们一人三大碗酒!」
   三人尴尬地一笑,又抱拳说了些吉利话,便跟着贺老七辞别叶城,放着鞭炮
  往别处去了。
   叶城关上房门摇头苦笑。昨夜他确实离那张「藏宝图」只有一步之遥,只可
  惜——在制服了那名神秘的姑娘之后,还未有进一步的问话,她却突然似黏鱼一
  般生生从叶城手中滑脱,一闪腰卷起地上的布裙往城外掠去了。
   追上她不难,但追一名全身赤裸的姑娘,叶城并不在行。
   而那纸片是夹在布裙的衣带中的,因此,他可算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苦笑中,他拍着额头,自语无奈道:「什么也没看见,就硬说它是藏宝图!
   唉……」
   话音未落,只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娇笑:「没看见就不敢说是藏宝图,若是看
  见了呢?」
   笑声还在屋外,人却已借着窗户滑入房内。单是这种轻功身法,已和叶城不
  相上下。
   进来的姑娘一头乌黑长发,清秀的弯眉,大而清彻的眼睛,樱红的嘴唇——
  不是昨夜的女孩还会是谁?
   只见她随手捋了捋崭新的红布裙,朝叶城笑道:「想我了么?」
   叶城叹口气道:「想……」
   姑娘一步窜至叶城跟前,俏皮的笑着,盯住叶城的眼睛问道:「既然想我,
  为何见着我了,却不高兴得接连叹气?」
   叶城苦笑道:「高兴,我快要高兴得几晚都睡不着觉了。只是敢问姑娘尊姓
  大名?」
   女孩笑道:「本姑娘的名字岂可随便告诉别人?」
   在屋内踱了两步,又笑道:「林晓月。」
   她这两句,既卖了关子,又暗示叶城并不是「别人」。
   叶城只装作没听明白:「不知林姑娘去而复返,有何见教?」
   林晓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纸片已被撕去一角,赫然就是昨夜的那张。
   她将纸片摊在桌上,果然是一幅地图,上面用笔墨简单的标注了几个黑点。
   叶城一眼望去,只见最中间的那个黑点下面标注了一行小字:「大珍珠四百
  颗,金块一千两,白银三十万两」。
   叶城笑道:「黑点的所在,就是藏宝之处了?」
   林晓月不等他看完,就已将地图收起,神秘的藏入怀中。忽然轻灵的踏前两
  步,和叶城面对面站定。
   这正是一名初长成的少女:细软的腰肢,圆滑修长的大腿,美丽的脸庞。她
  高挺酥香的胸脯,此刻正与叶城越靠越近。
   林晓月看定叶城的双眼,幽幽说道:「如果宝藏与我,你只能够选一个,那
  么……」
   叶城苦笑:「或许我两样都得不到。」
   林晓月笑了:「你一定奇怪。我昨夜不愿让你活着带走藏宝图的秘密,今天
  又特地赶来让你亲眼看到宝藏的所在之处。」
   叶城道:「嗯。」
   林晓月道:「你一定记得昨夜我曾说过,就算你得到藏宝图,也找不到宝藏
  的。」
   叶城没说话。
   林晓月道:「只因我已跟踪那几个雷门的人很多天了。从他们那里偷听到宝
  藏虽然藏在哪里,却有一道机关。还好他们闲聊中说了机关的破法,我已记在心
  里。」
   叶城苦笑道:「看来还真是没你不行。」
   她又道:「但反过来,以我一人之力,同样得不到它。我同样偷听到,藏宝
  之处有严密的守卫,因此我需要一个帮手。」
   叶城摇摇头:敢情她是来找我作打手的。
   忽然问林晓月道:「你不是可以一人击杀几名雷门中人么?为何还需要我帮
  忙?」
   林晓月扑哧一笑:「我的本事哪有叶大侠那般高强?只是他们早在大前天,
  就已被我暗中下了慢毒。」
   叶城叹口气:若论手段,女人确实比男人厉害得多。
   林晓月道:「你放心。若没有你,我绝对没法活着带上宝藏离开藏宝处。因
  此,我不会害你。」
   叶城道:「但我或许会杀了你。」
   林晓月嫣然一笑:「你不会。」
   说罢,她肩头的衣衫忽地松开,往下滑落。
   饱满坚实的乳房从布衣中脱颖而出。两颗粉红的乳头,晃着淡红色的乳晕,
  在空气中微微的跳动着。
   叶城看得痴了。
   衣裙再往下滑,平坦洁白的小腹,似是一整块刚从水里摇出来的软玉。软玉
  是死物,这小腹却随着女孩的呼吸轻微的起伏着,比最美的宝玉还要迷人。
   衣裙滑至腰底,被圆润结实的美臀挡住了。但前方的布料却又往下掉落了半
  寸,隐隐露出腹下一小片淡淡的森林。叶城忍不住伸出手去,将落在腰间的布料
  轻轻一推,整块衣裙便跌落至地板上。
   少女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晓月一猫身窜进了叶城的怀里,轻声道:「我
  冷……」
   这时除了紧紧抱住她,你还会做些什么?
   叶城沉吸口气,将林晓月揽在怀中。他伸出手来,按上晓月的乳峰,另一只
  手则顺着女孩的后背往下探……
   这种时候,除非是有特殊癖好的朋友,正常情况下都不愿有人来打扰。因此
  奉劝各位,在有艳福飞来时,最好先紧闭门窗。
   窗户就这样被撞开了。掠进屋的是三名身穿黑衣,蒙着脸的大汉。为首的足
  尖刚一落地,手中一把长剑就已似蛟龙出海,直取叶城后心。
   林晓月看得真切,不由得惊呼一声,抢先将他推开。自己身形已如鬼魅般后
  滑了几尺,刚好避开来剑的锋茫。
   叶城双足站定,乘机稳住身形。为首的一击不中,另两人已迅速补上空档。
   一人扑向叶城,另一人冲向了林晓月。
   这瞬息之间,包含了为首的黑衣人一剑未中、另两名拔剑来攻。为首者还未
  收招,另两人已分别击向了叶城和林晓月。
   叶城看准对方来剑,身形向后一晃闪至屋角桌旁。那补上空档的黑衣人不知
  是计,低吼一声,长剑如同一条匹练,朝叶城颈项直刺而去。
   这一剑虽没什么变化,但极快、极准、极狠。雷门中人个个身怀绝技,江湖
  人对他们的评价是不会错的。
   虽是如此,却正因为他出招的快,为了追击叶城,他在那一瞬也已攻至屋角
  桌旁。为首的黑衣人一剑未中才刚刚收招,他们两人已拉开近十步的距离!
   那黑衣人一击未中,又见自己的手下已经被叶城诱至一边,急忙大喝一声:
  「慢!」
   要是来得及,这就不叫什么高手比拼了。任何一个细小的破绽,如果对方抓
  不住,那他功夫就没到家。
   击来的长剑带着冰冷的锐气,离叶城喉间只有半寸之遥!
   好个叶城,身形刚刚站定,紧接着又是一转。
   这势如破竹的一剑,就这样贴着叶城的颈边刺了个空。
   叶城扭身转回,右手顺势拔剑。攻来的黑衣人还未收住步子,就只见寒光一
  闪——他的身子已如同一只充满了惯性的沙袋向前摔去。
   为首的黑衣人「慢」字出口,眼前早已是一片血光飞溅。他恼怒的一跺足,
  挥起长剑就要替手下复仇。
   叶城右手一剑刺中了来敌,左手同时已借着身体扭转之力,顺手从桌上抄起
  了一只茶碗。他手腕一扬,茶碗如同流星赶月,疾射而出。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冷哼,侧身让过茶碗——但这茶碗却并非冲他而来。原来
  林晓月衣衫尽除,她那把锐利的匕首自然也是随着布裙被扔在了一边。此时不仅
  赤手空拳,还全身尽裸,如何抵挡雷门高手的进攻?
   只见她且避且退,一双傲人的乳峰这时似也成了累赘。黑衣人的剑锋几次从
  她胸前刺过,离那粉红的乳头亦不过分寸之遥。
   屋子虽是叶城亲手盖的大瓦房,但大小总也有个限度。林晓月退过几步,已
  是背贴屋角,避无可避。看那黑衣人一鼓作气,手中长剑似是一道青虹,朝晓月
  脖颈直砍而去。
   这只茶碗,不偏不倚,刚巧撞中黑衣人的后心大穴。在那种危急时刻下,叶
  城出手之准,力道之足,任谁都可想而知。那黑衣人一心攻击林晓月,却不自知
  已将后背卖给了叶城,被一只疾射而来的茶碗打得定住,再也动不了分毫。
   再说另一边。为首的黑衣人避过茶碗,身形似一道狂风,带着逼人的剑势朝
  叶城扑来。
   叶城此时已解决了两个敌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只见他晃身让过来剑,膝
  盖顺势一顶。黑衣人收势不及,狠狠的撞在了叶城的膝盖上,瘫软下去。
   叶城手中剑鞘疾挥,将黑衣人身上几处要穴死锁。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林晓月似是长呼了口气,喃喃道:「他们定是要抢回地图的……」又笑道:
  「幸而你及时出手,要不然我赤着身子人头分家,岂不是很难看?」说到这里,
  她才小心的伸出手去,将脖子前的剑锋一点点推开。
   林晓月背脊已贴在屋角,脖子前面就横着那支长剑。更要命的是她身上什么
  布料也没有,这副另类动人的景像可真让叶城花了好大力气才自我克制住。
   他将剑收回乌皮鞘,伸手拍了拍那被点了后心要穴的黑衣人,微笑道:「朋
  友,若是服输,可否让我借问几件事情?」
   那黑衣人却似一块石头,倒了下去。
   叶城心中一惊,俯身翻开黑衣人的眼睑。
   一片紫黑色。
   他连忙回身查看那么首的黑衣人。
   还是紫黑色。
   叶城抬起头来,看着林晓月。
   林晓月急忙摆手,道:「不是我!」
   想了想,又急道:「我什么也没穿,连武器都没有,怎么下毒?」
   叶城叹了口气,道:「或许他们是见身体被制,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囊自尽
  了。」
   林晓月松了口气,道:「看来雷门组织极为严密,他们就是自尽也不愿让你
  问出点什么。」
   叶城苦笑道:「我自是想问。但如果他们不说,我也不会过于为难。这又是
  何必?」
   林晓月沉默良久,轻声道:「明日,我们就动身去找藏宝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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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不想多啰嗦的,但看了前一集里莫言兄的回复,实在心有所感。
   兄台慧眼啊……其实林晓月本来的确是设为反派的。只是某些原因,最终不
  得不修改整个故事线,将其设为女主角了。也因为这次修改,而留下了一处剧情
  上的破绽,其它话小弟我就不多说了,贴文。
   PS:莫言兄在龙门这样评述女人,不怕被老板娘砍么?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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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年初二
   出城的官道在清晨的薄雾中依稀可见。
   道路中央的雪面已经被马蹄、车轮和来来往往的行人踏成了黑色的泥浆,只
  留下路两旁堆积起的雪花,依然白得耀眼。
   叶城一早从城边雇了辆马车。林晓月昨日就已将行李物品收拾妥当,只待出
  发。
   出了城门,就听车夫一声吆喝,道旁的景物便飞速向后掠去。
   叶城坐在车厢当中,凝神看了好一会雪景,才轻声叹了口气。他放下厢帘,
  对林晓月道:「珍珠、黄金、白银固然是好东西,却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林晓月微微一笑:「他们若不想杀你,又怎会死?」
   叶城问道:「年三十那晚,要杀我的青年人是谁?」
   林晓月嗔道:「我那夜在城南夺了地图,为了不让人发觉,便转道北口进城
  门。没想刚进来就被那人一把制在怀里,心中还惊道如此快就被雷门追上了呢!
   至于那人到底是谁,我怎知道?」
   叶城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林晓月看了他好一会,才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那几个黑衣人带
  有地图的么?」
   叶城闭眼道:「想。」
   林晓月等了一会,却只等来一片沉默。
   她终于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问我?」
   叶城摇头道:「你会据实告知么……」
   林晓月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马车行了两个多时辰,已近中午。车夫在厢外恭声道:「走了很长一段路,
  马也快乏了。两位爷看是不是歇一会,让小的去饮马?」
   林晓月喜道:「去吧!」
   又对叶城微笑道:「我也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说着,就伸手去解带来的包袱。
   叶城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车门,伸手揽住林晓月的腰,纵身跳下马车。
   林晓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叶城一脸严肃,也就没再作声。
   这里是一片荒山,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车正停靠在半山腰上,车
  夫带着马匹,早不知到何处饮水去了。一条蜿蜒的山路,倚靠着削直的山崖,直
  伸向远处的一片寂凉。
   只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农家打扮,牵着头水牛正经过他们身旁。
   叶城停了片刻,似是在想什么。
   忽然一手牵起林晓月,往来时的方向掠去。
   那少年正惊疑的看着二人,突觉身子一飘,原来叶城另一手将他抱起,施起
  轻功,一跃便是几丈。
   林晓月被突然一拉,刚站定身子,却听背后「轰」的一声巨响,顿觉被扑天
  的气浪卷起身体,整个人便往地上一跌。
   回头看去,只见原先马车停靠的地方,已被炸成一片焦土。
   叶城嘻嘻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
   林晓月惊疑未定,喃喃自语道:「不该如此的……」
   叶城笑道:「我们能活着站在这里,确实是不该如此。」
   又道:「只可惜,我早于他们一步,闻着了硫磺的味道。」
   林晓月一愣,道:「什么确实不该如此?」
   顿了一会,才又轻声道:「确实如此。若不是你,只怕……」说到这,她深
  吸了口气,没再接下去。
   叶城看了一眼林晓月,似是想说什么。
   那少年却刚刚回过神来,放声大哭。
   叶城和林晓月是武林中人,自然能很快安稳情绪,却苦了这不经世事的农家
  少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哭个不停。
   叶城嘻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你捡了条命,该笑笑才是。」
   少年好一会才止住哭泣,轻声道:「可我的牛……」
   叶城微笑起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迭银票,塞至少年手里:「够不够?」
   「够,当然够。这迭银票,别说买牛,就是开个牛场都没问题。」
   叶城就是这样。不欠你的时候,如果他不愿意,你就别想从他那捞到好处。
   但如果他觉得于你有愧疚,你至少就不会吃亏。
   少年抽泣着,也没去数银票的数目,只是朝叶城深深一鞠:「谢谢大哥哥,
  您可真是个好人……」
   「人」字还未出口,整个身影已朝叶城胸前撞去。他身法移动之快,可见至
  少已练有十年的苦功夫。
   在这一撞之时,右手袖中一把短剑探出,直取叶城心脏!
   叶城脸上的笑容还未凝固,整个人似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一剑刺中。
   少年的身体却突然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出一段弧线,摔落在地。
   再看他胸前,已有几处被暗器击穿的伤口,正往外汩汩冒着鲜血……
   叶城看了眼林晓月,叹道:「是什么暗器?」
   林晓月淡然道:「没什么,只是石子而已。」
   走到少年尸体旁看了一会,才转身对叶城道:「没想到你也会差点被人偷袭
  得手。」
   叶城淡淡一笑。
   他也走到尸体旁,俯身察看了一会。伤口仍在冒血,打中的石子共有四枚,
  每一枚都深入身体几寸之多。
   叶城合上少年的双眼,说道:「丢石杀人的功夫,不是一两年可练就的。」
   林晓月轻声道:「就许你有上乘剑法,不许我有些下三滥的小手段么……」
   说罢,也不管叶城怎么表态,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
   叶城苦笑一声,没再多问。只是跟着晓月,踏上了山路。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叶城坐车习惯于拉下厢帘,两眼一闭只
  待到达终点,没想这样虽是清静,却错过了不少好景致。
   林晓月拉着他,绕过两个山头,一处依山傍水的村庄便赫然展现于眼前。
   叶城看见村庄,看见错落的瓦房冒出的袅袅炊烟,看见村户的孩儿们与黄犬
  追逐嬉戏,不觉又微笑起来。
   林晓月看着他,轻声笑道:「怪不得你喜欢笑,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
   叶城笑得更开心了。
   林晓月却道:「可惜我们不去这处村庄……」说着,她打开地图,指了指图
  上的一个方位。
   叶城扭头看去,见晓月所指处有一黑点,下面有细小的文字标注着:「村外
  十丈,上悬崖,见一洞,内有黄金一千两,珍珠六十颗。」
   看到此处,两人对望一眼,纵身朝崖顶掠去。
   山虽不高,但随着陡峭的山壁连续上行,没有深厚的轻功底子,是断然做不
  到的。
   叶城一边登顶,一边留心观察林晓月的轻功路数。只见她修长的大腿微迈,
  纤足往岩壁一点,推着身形渐升渐高。再往上看去,但见细腰扭动,丰满的胸脯
  随着上升的动作时而回缩,时而高挺,霎是迷人。再看那张俏脸,抿着嘴唇,明
  亮的眼睛不停捕捉着山壁上可借力的岩石,那种认真的神态真让人想将其搂在怀
  里温存一番。
   叶城看得兴趣盎然,晓月却突然开口道:「你若分神跌落下去,看谁愿意救
  你。」
   叶城被这话哽住,立刻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暗自一笑。
   林晓月却咯咯笑了起来,一把拉起叶城的手,轻声道:「就快到了。」
   叶城只觉一片温暖的软香自手心传到心底,嘴里却不经意的问道:「你怎知
  快到了?」
   林晓月顿了顿,才哼道:「女人的直觉,男人最好不要多问。」
   说话间,果然到了崖顶。
   崖顶果然有一处山洞。
   叶城问道:「依你从雷门那偷听来的情况,这洞中可有机关?」
   林晓月微笑道:「只有最大的那一处藏宝地才有机关守卫,这里没有。」
   两人的手也没有分开的意思,拉在一起,走入山洞。
   洞狭窄,湿暗,幽深。叶城只觉一股逼人的寒气从洞底散出,整个人冻得一
  颤。
   林晓月娇笑道:「这般没用!」说着,便将叶城拥住。
   叶城只觉一股体香扑面而来,怀里温软的少女身体,将他贴得紧紧的。
   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吻着晓月的额头、鼻梁,最后与那只迷死人的樱口粘在
  一处。
   晓月轻哼着,伸手轻抚叶城宽厚的脊背。
   吻了好一会,叶城才放过晓月的双唇,柔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晓月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姓林,叫晓月。」
   叶城叹道:「这我知道。」
   林晓月以手轻抚叶城的眉毛,轻声说道:「我叫晓月,你叫叶城,这还不够
  么?」
   叶城没再说话。
   林晓月拉起叶城的手,按在自己那高耸的胸前,在他耳边轻语道:「我需要
  你,才来找你……」
   叶城的手停住不动:「你还想和我谈场交易么?」
   年三十那晚,初次见面时,叶城就是这样问的林晓月,当时晓月轻叹一声没
  有回答。
   林晓月抱紧叶城:「还是那句话,宝藏与我若是只能选其一,你要哪个?」
   叶城叹道:「若是要舍弃心爱之人,万千宝藏又有何用?」
   林晓月全身酥软,把叶城抱得更紧。
   叶城又轻声道:「倘若不是……」
   林晓月身子一颤,抬头向叶城急道:「难道事到如今,我还不是?」
   叶城道:「我总该知道你是谁,为何找我。」
   林晓月叹道:「我是林晓月,需要你,因此找你。」
   还是那两句话。
   叶城深深叹了口气,放开晓月,独自向洞内走去。
   林晓月急忙接道:「但现在,就算你帮不上我,我也不想失去你。我害怕,
  我需要有个人在我身边。现在若没有你,我的腰都直不起来!」
   叶城停下脚步:「刚才被袭击时,你惊魂未定之下,自语说不该如此。」
   林晓月目光黯淡下去:「嗯。」
   叶城回过头来:「是否只有这一次,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的。」「这一次」
   三字,他说得极为响亮。
   林晓月淡然道:「嗯。」
   叶城道:「既如此,昨天被人袭击,是你早就料到的。」
   林晓月叹了口气。
   叶城追一句道:「那年三十那次呢?」
   林晓月闭上眼睛:「一直都是……只有这次……」
   叶城摇摇头,轻声道:「所以你才害怕……」说话间,人已走回晓月面前,
  再度将她抱起。
   晓月迟疑道:「我以为你会离开……」
   叶城轻声道:「你既肯说实话,我又为何要走?」说罢,低头吻上女孩的粉
  颈。
   林晓月被吻着,轻声喘息道:「但如果一定要知道我是谁,我也只能说我是
  林晓月。」
   叶城低语道:「你已肯开始说实话,那就足够。」
   林晓月抱着叶城的头,任由他越吻越低:「叶城……我没有看错你,只是希
  望你不要离开……」
   话说到这,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叶城已将她的衣衫解开,一张嘴将女孩粉
  嫩的乳头含在舌尖。
   林晓月仰起头来,轻哼一声,梦语道:「啊……不行……那赶车的车夫还未
  死……他……一定也是雷门的人,若让他找来……啊……」
   叶城吻着她的乳头,一只手已隔着布料滑向女孩的双腿之间。
   林晓月眯起眼睛,脸上泛起红晕,嘴里还在轻声念道:「或许……他以为我
  们已死了……啊……不对……他找不着那少年……定会知道……啊……」
   叶城没有理会,另一只手已将她的布带解开,一条淡色的裙襬滑落在地。
   他嘴里含着晓月的乳头,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已随着松散的衣服
  探入到隐私的地方,手指按上了女孩密林下的溪谷。
   林晓月嗯嗯哼哼的喘着气,自言自语道:「没关系的……嗯……他一定会以
  为我们去了那座村庄歇脚……啊……嗯……所以暂时找不到……我们……还有时
  间……」
   一个人若是到了意乱情迷的时候,什么自我安慰的理由也编得出来。
   叶城抚摸了一会,双手将女孩的衣裳全部除去。洞中虽然幽暗,却仍能依稀
  看见女孩富有弹性的双乳,以及半闭的星眸。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动人?
   叶城轻声呼吸着,将林晓月平放在一地凌乱的衣服上。他轻轻贴住女孩的胴
  体,吻着晓月的耳垂;一双手在女孩的身上游移着,轻捏她的乳房,抚弄她的阴
  唇。
   林晓月轻哼着,将叶城的衣带解开,急迫的脱下他的衣裳。那支乌皮鞘的长
  剑叮然落地,被晓月的玉手捡起,轻轻放在叶城的右手边。
   这个微小的动作,叶城自是看在眼里。
   他心中柔情更甚,忍不住吻着晓月的酥胸,下身一点点进入女孩的禁地。晓
  月咬着下唇,双手将叶城的肩膀抓得死死的。
   外面已是正午。初春的阳光,刚露头的青草,还未化开的白雪。一首山泉自
  洞外流过,又淙淙的跌入山谷。两只山雀在崖顶叫唤着,找寻新出壳的虫蛹。不
  论你命运如何,发生了什么事情,世界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运转着。春天到了,
  万物充满着生命的气息——新的一年,新的期望,美好而又从容。
   幽暗的洞中,叶城穿着那件贵丽坊制作的衣服,背靠着洞壁坐下,望着晓月
  出神。
   林晓月一丝不挂,只在屁股下垫了自己的衣服,坐在叶城身边,脸上的红晕
  还未退去。
   忽然对叶城俏皮的笑道:「在想什么?」
   叶城道:「我在想……那车夫是否真会如你所说,到村庄去查看了。」
   林晓月被叶城抓了语柄,脸上更加红得诱人,伸手捶了叶城一下。
   叶城笑道:「我是在想,雷门的人真是为了宝藏而要杀你么?」
   林晓月低下头去,轻声道:「你若信我,便不要多问好么?自有一天会让你
  知道一切,可现在……」
   叶城苦笑道:「好吧,谁叫我是叶城。」
   谁叫你是叶城?叶城一剑,天下无双,小妮子才会来找你帮忙。谁叫你是叶
  城?心胸宽厚,通情达理,小妮子才来找你帮忙。谁叫你是叶城?重情重义,善
  而待人,小妮子才来找你帮忙!
   也有人会说,我也是好人哪!我也重情义,善待人,为何就没这般好艳福?
   可他有叶城的机智、敏捷和剑法么?若能像叶城这般有本事,这般有手段,
  这般有份量,同时又不失了真汉子的本色,还愁没有红颜相陪?
   叶城伸手揽住晓月的柔肩:「我们进去吧!」
   晓月抿嘴一笑:「这已是山洞的尽头。」
   叶城疑道:「可是怎没有……」
   林晓月笑骂道:「死人,刚刚还说为了心爱可以舍弃宝藏。现在可又惦记上
  了!」话没说完,脸上又飞起红云来。
   她探手从一地的衣服中找出一只小布囊,从里面取出一只火折子来,在岩石
  上一划,便点着了。
   火光燃起,叶城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瞇了一会才睁开来看。
   这确实已是山洞的尽头,洞壁四处峥嵘的岩石参差不齐的排列着,洞底的岩
  石上,一堆黄金正在火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茫。黄金的旁边,是一口木箱,箱子虽
  锁,仍可猜出里面装着何等珍贵的异宝。
   林晓月嫣然道:「这只是整个宝藏的冰山一角,你开不开心?」
   叶城开心,当然开心。
   他微笑着,却始终坐在地上。
   林晓月微笑道:「你怎不去细看?」
   叶城笑道:「若这些已是我的,又何必去看?如果不是我的,那更不必去看
  了。」
   林晓月熄了火折子,偎在叶城怀中,轻声道:「是你的。这洞里所有东西,
  都是你的……」
   叶城在黑暗中搂紧林晓月的肩膀。女孩一席话的深意,他怎会听不明白?
   第四章??? 年初三
   「可惜了我那件上好布衣……」叶城坐在村户人家的旧木桌边,喃喃道。
   林晓月不知从哪找来两套黑色的武服,非要叶城换上不可。于是,他带来的
  那件值二两银子的衣服,只有给了村里人穿。
   林晓月嘻嘻笑道:「小气!千两黄金,六十颗珍珠都到手了,还在乎那二两
  银子的小钱。」说话间,她也已将那身黑衣换上。只见黑色的武服紧紧的包裹着
  女孩成熟丰满的身子,显得更加诱人。
   叶城笑道:「穿成这样,可是要去找那最大的一处宝藏?」
   林晓月用手指戳了叶城额头一下:「就知道宝藏!」
   取出地图摊在桌面,环顾四下无人,才轻声对叶城道:「那处地方已离此地
  不远了。坐上马车,三个来时辰就能到。」
   叶城叹道:「只怕不要被炸上天就好。」
   林晓月啐道:「乌鸦嘴!我们先步行出山,绕到别处雇车。雷门下手再快,
  至少车子是不会有问题了。」
   的确,连林晓月和叶城都不敢肯定会去哪雇车,雷门又怎能故伎重施?
   叶城淡然道:「尽管如此,他们一旦发现我们的行踪,就可在半路下手。」
   林晓月朝叶城微微一笑:「有你在,我不担心。」
   淡淡的两句话,或许能令大多数男儿心潮澎湃——还有什么能比心上人的信
  赖和托付更动彻人心?叶城纵是有再多的顾虑,又怎好说出口?武侠传奇之中,
  大家多喜欢绘声绘色的描述某位大英雄孤胆闯虎穴,只身斗群龙的故事。却不知
  若碰上真正的高手,别说一对多,就是以一敌二都相当困难——你的任何一次闪
  避和出招,都不可避免的带来破绽,这就为另一名对手创造了机会。
   所以叶城在自己的瓦房中遭遇黑衣人时,自己先退几步,引一人来攻,抢先
  造成局部的单打独斗,并一招击杀之。若非当时的机敏判断,恐怕他也活不到今
  天。
   而宵云寨中,那四名领队的功夫和叶城相差太远——如果有两个肖飞龙同时
  上阵,他叶城只有躺着回来。
   今后呢?谁知道今后的路途上,他会遭遇多少雷门高手的偷袭?
   叶城虽未说话,林晓月一双眼睛又怎能看不穿他的心事?
   她低下头来,将那柄精致的匕首仔细查看了几遍,才收回刀鞘。又将腰带上
  绑着的小皮囊解下,一粒粒的数着里面用来应急的石子。
   叶城轻声道:「这些你昨日就已查过了。」
   林晓月道:「嗯。」
   叶城还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林晓月黯然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一千两黄金,六十颗珍珠,的确够我们
  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你再也不必去拿那些刀口上的花红度日,我们从此可以过上
  安稳日子……」
   叶城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林晓月接道:「但我不行。那是我必须要取到的东西,必须要……」
   叶城淡淡道:「你的目的并不是那些宝藏。」
   林晓月沉默了一会,道:「嗯。」
   叶城叹了口气,道:「好。我们出发。」
   出山村,过坳口,转城镇,绕路行。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初春正午的日光下抽着芽儿,欢快的生长着。林外
  一条清浅的溪流,不经意的勾划过绿荫边缘,闪出金色的光芒。
   一条木制的小船,在溪边随微波轻摇。
   叶城给车夫付了银钱,拉着林晓月来到溪边,喊了声「船家」。
   林晓月嫣然一笑:「那船上没有人的。」
   随即来到船边,拉着叶城轻巧的一纵,两人便稳稳当当的踏在了船板上。
   晓月一伸手道:「替我取来。」
   叶城转头望去,顿时会意。他将船篙拔在手里,微笑道:「划船是体力活,
  怎能让你来?」
   林晓月一跺足道:「叫你拿来就拿来!」
   竹篙轻点,溪水涟涟。叶城拗不过林晓月,只好随着她的意思,自己坐在船
  篷当中,也乐得个自在。
   林晓月掌着船篙俏立船尾,沐浴在金黄的阳光中,似是一支仰首怒放的玫瑰
  花。
   叶城看得正有兴趣,忽觉船身行得左扭右拐,像是喝醉了酒般。
   正想取笑,只听得林晓月的声音传来:「你道这条溪是这么好过的么?」
   又压低声音道:「林子后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可知这溪水中有多少道
  机关?」
   叶城止住笑容,不说话了。
   林晓月叹了口气。她只叹一贯精明机警的叶城,竟变成了个呆子——却不知
  将其变呆的人,正是她自己。
   船徐徐靠岸,似是被清幽的树荫一点点吞没。
   林晓月带着叶城,绕着林子绕了半圈,这才拨开一处半人来高的杂草。
   草中赫然藏有一道小土路的入口。
   叶城苦笑道:「这都是你从那些雷门中人身上偷听到的?」
   林晓月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低头拉着叶城走了进去。
   小土路到了尽头,路势一转,一条大路在林荫中突现。
   叶城正要踏上去,手心却被林晓月紧紧拽住。只见她四处张望,最终将小路
  边的一处石块推开。
   石下竟是一条秘道。
   叶城笑道:「你那几日跟踪的黑衣人定是一群长舌妇。要不怎会将如此复杂
  的道路,在闲聊中说得一清二楚?」
   林晓月叹道:「我早知骗不了你多久。」
   叶城笑笑,竟没再追问,只是随着她走入秘道。
   有人会说,叶城啊叶城,聪明一世,却是个花痴!就算你喜欢她,也不该如
  此相信她。你早晚会死在这女人手上!
   叶城并不这样想。他脑中所装的智慧和胆量,足以助他破解这世上绝大多数
  的陷阱和谎言。但他相信她,就愿意信任她。这究竟是傻,还是另一种精明?
   秘道很幽暗,却很干燥清洁,想是有人经常前来打扫。
   林晓月带着叶城,轻车熟路的转了几道弯,才又逐渐上行,来到地面上。
   刚才还是一片林地,这时又豁然变成了一片山谷。只见数十座构造别致的木
  楼,依着谷底建起。叶城站在山谷顶端,隐约还可听得谷底一阵阵人声响起。
   他展开胸怀,深深吐纳了一番,才对林晓月笑道:「这里就是雷门?」
   林晓月身子一震,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赞许道:「不愧是叶城。」
   叶城拍着一身黑衣苦笑道:「为了安然到这,只可怜了我那件二两银子的衣
  服。」
   林晓月笑骂了两声,又嫣然道:「我们去做一件事。只要成功了,地图上所
  注写的财富全数归为你有。而我,也可取得我所要的东西。」
   叶城叹道:「那地图根本就是你画的。」
   林晓月微笑道:「嗯。」
   叶城道:「年三十那晚,城南根本没有什么黑衣人。」
   林晓月轻轻拥住叶城:「不要恼我。」
   叶城苦笑道:「你和我说了实话后,就再也没有骗过我,是不是?」
   林晓月点头。
   叶城长叹一声道:「我就是这个命。」
   林晓月笑了:「那夜扮面摊老人家的青年人,是雷门的人。」
   叶城道:「我知道。」
   林晓月轻声道:「是雷门的叛徒。」
   叶城不说话了。
   林晓月道:「他是叛徒,所以他死了。」
   叶城停了一会,才淡然道:「死的也全是叛徒。」
   林晓月轻轻点了点头。
   叶城道:「除了昨天设炸药害我们的人,其余的全在你掌握之下。」
   林晓月还是点头。
   叶城叹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林晓月抱紧叶城:「你会离开么?」
   叶城苦笑。
   她若不是雷门中的高级人物,还会是谁?
   日已西下。淡淡的云边,夕阳的光彩将山谷中的白雪映成一片红色。
   谷外背阴处有一所小木房。
   林晓月喜道:「这是我小时候偷偷建的,想不到还在这里。」
   打开木门,只见一片蛛网灰迹纷纷落下。
   林晓月笑道:「这样才好,说明一直没人发觉。」
   又转身对叶城道:「他们或许还在谷外找我们,或许以为我们已潜入谷底。
   这处木房,没有几个人知道。」
   两人入屋随便打扫了会,找了张席子铺在屋角的草堆上。
   在这里住一夜,第二天就可直接下谷。
   林晓月拥着叶城躺在席上,轻声道:「你怕死么?」
   叶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晓月叹道:「我也怕……」
   她忽然解开衣裳。
   黑色的武服中,是真空的。
   她拉起叶城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我想让你记得我,喜欢我。」
   叶城轻声道:「我已记得你,喜欢你。」
   林晓月叹道:「我们现在随时会死。」
   叶城没有说话。
   如果在这时还能说出豪言壮语,那他不是傻子,就是虚伪。
   林晓月一翻身,将叶城压在身下,开始吻他。
   叶城轻轻回吻,又将席上的衣服盖回她身上。
   月光升起,淡淡的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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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靠着这篇小说,在龙门客栈收了不少有益的评论,非常感谢。
   还是那句话,小弟喜欢挑明了的批评(不代表小弟有受虐倾向啊)。不用怕
  我吃不消,小弟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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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元宵节
   似有一线亮光,从无际的黑暗中划来。
   光驱散了暗,一时间天地充满了白晃晃的亮色,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渐渐的,暗又遮蔽了光,一切又遁入无边的沉寂,什么也看不见。
   叶城似是抱着林晓月,沉沉睡着。又似是醒了过来,轻轻抚摸着晓月结实的
  胸膛。
   林晓月轻轻哼着,似是在笑,又好像将叶城搂得更紧。
   叶城摸索着,双手从林晓月胸前滑至腿间,触着了那火热的、湿润的核心。
   林晓月似是在喘息,全身不住的扭动。
   黑暗又被光茫驱散,叶城似是看见自己持着长剑,脚下步伐微晃,一下子躲
  过了几个人的刀剑进击。
   他又似是身形回转,手中剑茫如一道闪电,将四周的对手尽数击倒。
   林晓月,一身黑色的武服,手中匕首疾挥,在一群黑衣人中似虎入羊群,威
  不可挡。
   叶城似是一个踏步欺至她跟前,手中利剑划了一道匹练般的亮光,直朝林晓
  月心脏刺去!
   朦胧中,林晓月似是惊呼道:「叶城!」
   叶城惊醒了。
   清新的空气钻入他的鼻孔。柔和的阳光,将野地新出芽的嫩草衬成一片翠绿
  色。稀薄的雾在山石间流淌——这是一个清晨。
   叶城只觉混身都在疼痛,头似是要炸裂开来。
   他晃了晃身子,站立起来。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正身在一片深山之中!
   他依稀记得自己与林晓月来到雷门腹地,藏在一处茅屋过夜,打算次日清晨
  下谷。
   清晨已至,他人又在哪?林晓月呢?
   叶城的喉咙已干得快要冒出火来。他四下张望着,想找一处山泉来止渴。
   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紧紧握住一把剑!
   剑身修长,寒光四射,剑柄是由灰色的硬木雕成——这正是他的剑。
   剑刃上有一片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透!
   叶城不认识似的盯着自己的剑。这把曾和他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利刃,沾
  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不知是何时来的、不知是谁的血。
   暗红的血,似是已在剑身上凝固了很久。
   想起了那个梦,想起梦中林晓月的一声惊呼,叶城的心沉了下去。
   他小心的将剑收回乌皮剑鞘,没有碰掉一丝血迹。
   叶城听见不远处有泉水的声音,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诱惑。
   他正要迈开步子,却觉得脚下一阵刺痛——那双上好的布靴已没了踪影。
   赤着的双脚,早已泥泞不堪。脚底还有道道血痕渗出——他似是光着脚跑了
  很远。
   如果你碰着这种情形:前一天晚上还搂着赤裸的佳人入眠,清晨却在深山野
  岭中醒来,全身疲惫、头痛欲裂、喉咙干渴、手里握着沾满血迹的剑、脚下一双
  鞋子不知去向……你会不会疯掉?
   叶城苦笑了。
   其实他知道,若自己不笑一笑来缓解压力,怕是会再也抬不起头来。他已知
  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因他和林晓月二人,都低估了雷门。
   更何况还有那个令他心惊的梦,实在是真实得吓人。
   叶城缓缓移着步子,朝泉水处走去。
   他的头脑却在飞速运转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人在睡梦中移到此处,那人再将他的剑沾上血迹,塞
  回他手中?
   叶城的轻功就算不是天下无双,却也是数一数二。能乘熟睡时靠近他的人,
  轻功自不在他之下——何况还能将他移到此处。
   叶城叹了口气:「幸好我不是死猪一头。」
   或者,他被人下了迷药?
   这似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假设,但问题是,他是从何处中的迷药?施放迷药,
  就必然要想法接近他。以叶城的身手,这又是何等困难的事?
   况且那人还会特地脱去他脚上的靴子,再制造出他赤脚在山路跑了很久的假
  象?
   叶城走到泉眼前,俯身喝了几口泉水。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极了。若是平常,他或许还能静下心来思索。但是现
  在,那要命的林晓月下落不明,这真让他心烦如麻。
   叶城探手在怀中找了一会,银票、什物,全部依旧,并没有丢了哪一样。
   「我丢了心。」叶城苦笑了会,才缓缓朝山路走去。
   只要沿着山道,就一定能找到人家。
   叶城走在山村的小土路上,配着剑、头发散乱、衣衫破损,还赤着一双脚丫
  子。胆小的村民们见着他,就跟躲疯子似的避开了。偶有几个胆大的,远远跟在
  他身后,想要看些新鲜。
   叶城叹了口气,走进一家小商铺。
   商铺老板怎么说也不愿卖给这位配着剑的疯子任何东西,直到他看见叶城手
  里的银票——盖着天下最大最有信誉的银铺章印的,一张可以抵一大把银子的银
  票。
   叶城在这家商铺穿戴整齐,突然瞥见铺子正中挂着一只硕大的兔儿灯。
   兔儿灯,是民俗用来庆新年的装饰物,一般只在元宵这天挂起,以添喜庆。
   可为什么要在这一天挂着呢?
   有人会说:叶城啊,你脑子里要想的实在太多了,还注意这些小东西干嘛?
   赶快把林晓月找回来是正紧!
   但叶城不。他脑子里再乱,碰着不合常理的事物,还是有要去弄个究竟的欲
  望。
   这也正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叶城便装作不经意的朝商铺老板问道:「年初四的,还早着呢,挂兔儿灯作
  什么?」
   这不经意的一问,却让老板瞪大了眼睛。那神情,似是刚刚将叶城当正常人
  看待,却又立即认定他是个疯子。
   好一会,他才对叶城道:「今天就是元宵节,哪里是什么年初四!」
   叶城惊住了。
   山路崎岖,难行。
   马却在以最快的速度疾驰着。马上的人似是还嫌不够快,不够危险,仍在不
  停的加着鞭子。
   那人就是叶城。
   今天是元宵节!元宵节!
   从他和林晓月在茅屋住下,到今天醒来,已过去了十一天!十一天!
   十一天!什么事都早已发生了!他再想做什么,只怕已来不及。
   来不及也要去!
   快马刚奔驰至那条小溪边,就已累得瘫倒下去。
   叶城双脚还未落地,人就已如同一只风筝从马背上飞起,直往溪对岸掠去。
   「你可知这溪中有多少机关?」林晓月曾这样问他。
   多少机关,也挡不住轻功无双的叶城!
   叶城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到对岸,好像刚刚跳过的不是一条溪流,而是一支窄
  窄的水沟。
   他绕着树林转了半圈,找到林晓月前些日子走过的路。
   叶城似是一只敏捷的黑猫,在林间小路无声无息的穿行了一阵,又搬开路边
  不起眼的岩石,一闪身跳入暗道。
   一名穿着黑衣的汉子,朝叶城劈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还不……」
   话未说完,就已看见叶城的眼睛——似有一道锐利的闪电在他瞳孔中跳动,
  随时都会喷射出来,将对手轰成碎片!
   这一惊之间,叶城已轻捷的从他身边滑过。
   黑衣汉子缓过神来,还想要回身反制,却发现自己早已被点了穴道,不能动
  弹。
   叶城站在谷顶。早晨的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树林清新的空气中,
  不时有一道山风吹过,拉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叶城却毫无心思享受这一切。山谷中一片沉静,难道一切都结束了?
   叶握紧了拳,忽然纵身朝谷底掠去。
   谷底就是雷门。虽说如此,这地方看起来更像一处村庄,简单的白墙青瓦,
  简单的篱笆庭院,简单的鸡犬相鸣。
   叶城屏了屏气,轻巧的晃进一处不起眼的瓦房。
   房中的陈设非常简朴:一张木桌,几只长凳,一只木柜。
   叶城想也没想,便搬开了那木柜。
   木柜下方,竟是一处暗道的入口。
   叶城愣住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何要搬这木柜。他更想不出,木柜下为
  何真的有一处暗道。
   时间已不容他多想。
   叶城跳入暗道,再回转身将木柜移回,盖好暗道入口。
   暗道内非常阴暗,只有隔几步一盏的油灯,在幽幽的闪着光。
   叶城轻轻滑至暗道的另一头,将墙上的油灯拉下。
   墙面立时分开,现出一道门来。
   叶城倒吸一口凉气。他依然只是下意识的拉动油灯,却带出了另一个秘密入
  口。
   叶城知道,自己一定来过这里。
   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这十一天来所中的,是迷香——可以教人精神恍惚、
  对别人言听计从的迷幻药。中了迷香的他,被带来这里,走过这些暗道,做了一
  些事情。
   可他为何会中迷香?叶城相信林晓月不会这么做。更何况,剑锋上的血,极
  有可能是林晓月的。
   想到这,他的心里一阵抽紧。
   叶城轻车熟路,在暗道中行走了一阵,没有碰到一个守卫。
   他全部凭着下意识的动作,开启一道又一道的暗门,躲过一个又一个机关。
   他知道,现在只有下意识的动作能帮得了他,也一定在帮他。
   帮他到哪?叶城不知道。但那一定是曾发生什么事情的所在,或许,他在那
  里杀了林晓月。
   最后一道暗门开启的时候,叶城的面前是一处长满了竹子的山坡。
   现在已是正午,一片浑厚的阳光透过竹林洒向大地。
   初春,竹子们还是一片嫩绿的色彩。土里的春笋已破出,参差不齐,霎是可
  爱。
   叶城右手按着剑柄,一步步小心的移动。
   这里,确实就是梦中与林晓月激战的地方!
   叶城突然晃身跃起,轻声落在高高的竹枝上,一动不动。
   墙上的暗门打开,从里面三三两两的走出人来。
   若不够机警,你叫叶城如何生存?
   这几个人一身黑衣打扮,显然是雷门的人。
   他们互相低语着,走入竹林深处。
   叶城的耳朵却已清晰听见,他们在讨论一个会议,一个关系到雷门未来门主
  花落谁家的会议。
   他微微想了一会,才在竹枝间轻巧的跳跃,远远跟上了这些黑衣人。
   黑衣人从四处汇聚而来,又走向同一个地点。
   叶城再没有等他们「带路」,而是脚下发力,抢先朝他们前行的方向跃去。
   这是一片林间空地,四周竖着巨大的黑色石柱,石柱上面依稀刻着「雷门至
  尊」、「雷行天下」之类的颂辞。空地一边摆着一张石桌,桌后有一只石凳,似
  乎就是雷门集会时领头之人所坐之处。桌边有一块立着的巨石板,板面用一块黑
  布蒙罩着,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叶城观察了一会,才展开身形,如同一只大雁稍无声息的落在其中一支柱子
  顶端,整个人紧紧贴在柱顶上,一动不动。他一袭黑衣,这一贴身,已与柱子浑
  然一体。
   雷门的人渐渐到齐,低声交谈着。又过了一会,从林中走过两个人来,一身
  蓝色锦衣,腰间挎着长刀利剑。
   雷云,雷时光。
   叶城在心中轻轻念出了他们的名字。这次他已不再惊奇,他知道自己一定曾
  见过他们,就在自己中迷香之时。
   二人走到石桌前,面朝雷门众人站定。雷云抬眼扫视一周,会场立即安静了
  下来。
   只见雷时光先朝大家抱了抱拳,才柔声道:「雷门创立已有四十余年。靠着
  雷门主人的英明决策,以及各位兄弟们齐心效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他顿了顿,接着道:「却有这么一个人,身受主人的大恩,竟做出弒主夺位
  的事情。幸得我和二哥发现,才没让阴谋得逞。你们说,这种事可以容忍吗?」
   不等众人回应,雷云已暴喝道:「管他奶奶的是谁,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要
  看一看我们怎样将这人千刀万剐,看谁还敢反叛我雷门!」
   这两人,一柔一刚,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雷时光笑了笑,对雷云抱拳道:「二哥莫气,叛贼已经抓住,雷门这回可算
  躲过一劫。」
   雷云大声道:「敢杀我爹,夺他的位子,就是这个下场!你们看仔细了!」
   说罢,就要去掀那块石板上的黑布。
   叶城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在快速的思量:这两人是兄弟。雷门主人已被
  杀了。雷门主人是他们的父亲,这两人便是雷门门主的儿子。黑布下的,一定就
  是「叛徒」。这两人现在召集大家,一定是要杀鸡给猴看,叫大家悠着点……
   刚刚想到此处,只见雷云已将黑布拉开。
   黑布下是一名被绑在石板上的少女。只见她全身赤裸,雪白的肌肤上映着点
  点伤痕。一袭黑发披在肩头,清秀的脸庞上,捆着一块黑布,遮着她的眼睛。
   叶城心中一跳:这莫非是晓月?
   雷云走上前去,狠狠的甩了少女两个巴掌。少女闷哼着,似已被折磨得说不
  出话来。
   雷时光上前扯下蒙眼黑布,对众人道:「她敢弒父夺位,父亲在九泉之下一
  定不会认这个女儿!我们兄弟二人已经与之绝裂,今天就要在各位面前以雷门法
  规,处决了她!」
   叶城差一点叫出声来:一,这不是林晓月还会是谁?二,林晓月也是雷门门
  主的女儿?雷云是二哥,雷时光就是三弟。林晓月,是大姐?
   雷云低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就要朝林晓月刺下!
   叶城脸上筋肉暴起,正欲扑下去,来个鱼死网破。
   就算是叶城,在这种时候,你叫他保持冷静,他如何能做到?
   好在雷时光突然喊了一声「慢」!
   雷云停住了,叶城也停住了。
   雷时光对众人抱拳道:「杀不杀林晓月,都已是不要紧的事了。」
   雷云喝道:「她敢弒父,如杀她不要紧,还有什么要紧?」
   雷时光微笑道:「林晓月已束手就擒,迟早要刀下伏法。但是……」略一沉
  吟,才皱眉道:「雷门不可一日无主。」
   雷云一刀砍在石桌上,喝道:「我是个粗人,你要雷门位子,给你便是!这
  小贱人若一时不杀,难消我恨!」
   雷时光谦道:「二哥何必口出此言。依我看,二哥是个直性子,心里想一,
  决不会说二。您这种直爽之人当了门主,兄弟们都该有福才是。」
   雷云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你个雷时光!你想要门主之位,不必跟我期期艾
  艾!父亲过世了,就留下我们两个,还能有谁是门主?」他举着刀对众人喝道:
  「兄弟们都在,今天雷时光就是新主子。我雷云虽年长,但性子太粗,作不得门
  主。今后只要三弟还认我这二哥,见着我还能抱拳施礼,我就心满意足!」
   众人的眼睛一时间全望向雷时光。
   雷时光低咳两声,抱拳对众人道:「那……我就暂且居之吧。只是……」
   话音未落,只听一人接道:「只是怕没这么容易!」
   说话间,人群中已有一小半人扯去身上的黑衣,露出一袭白色武服。他们一
  齐拔剑出鞘,各自扑向身边还穿着黑衣的众人。
   被攻者措不及防,一时间被这群白衣人杀掉一片。活着的黑衣人呼喝着,纷
  纷拔剑参战。只听乒乓刀剑夹击之声,空地上立时又有数人倒下。
   雷时光脸色一沉,望向雷云。
   雷云一掌朝身边石桌拍下,口里喝道:「来得好!今天就将雷门叛贼一网打
  尽!」
   这一掌拍下,石桌竟似木头做的,一下子断成两截!
   只见雷云身形一闪,大刀左右开合,瞬间就将几名白衣人斩落刀下。
   雷时光阴着脸,突然拔剑,回首朝林晓月刺去。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叶城如同一只蝙蝠,从柱顶无声的滑驰而下。待掠至雷时光身后,手中长剑
  突然一声呼啸,如一道闪电朝雷时光射去。
   哧的一声,血光飞溅!
   这是救林晓月性命的一剑,叶城怎可能剑下留情?
   疾!猛!狠!
   只见剑身足足刺进一半,雷时光伴着一道血雾,栽倒在地。
   叶城抬头正要解下晓月,突然一惊。
   林晓月的脸上,似有一道泥膜。绑着她双手双腿的绳子突然断裂开来,一把
  匕首,伴着一声呼喝,朝叶城胸前划去。
   叶城咬咬牙,躲过这一击,反手朝晓月脸上一拂。
   那道泥膜一松,从她脸上滑落下来。
   泥膜易容术?她不是林晓月!
   叶城一直在远处监视,这恰到好处的易容术刚好骗过了他。
   真的林晓月在哪?是生是死?雷云兄弟让少女假扮晓月,有什么目的?
   叶城心中着急,也不顾什么下手轻重,扭身躲过少女进攻,反手作刀,一下
  砸在她的脑后。
   少女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叶城一击得手,正要转身,却听得耳后刀风呼喝。原来那雷云已瞧见他,杀
  了几名白衣人后,转身来攻叶城。
   叶城心里正是焦燥之时,此时惹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只见他冷哼一声,左脚站定,身形突然往下一顿。
   那刀光便从他头顶挥过。
   叶城不待对方收招,身体已借着左脚为轴,右腿绷直如一根铁棒,朝雷云下
  盘猛扫一记。
   雷云性格虽暴,武功却细得很。他一击不中,足下早已变招发力,身形一跃
  而起,从叶城上方掠过。
   叶城一招连着一招,一招赶过一招。他扫腿不中,手中剑尖已在地上划了半
  圈,借着转身之力,将土里一颗石子挑出朝雷云后脑激射而去!
   雷云还在空中没能落地,哪能料到这如此快的一招?
   石子重重撞在他后脑上!
   雷云一声闷哼,摔在地上再也动不得分毫。
   叶城缓了口气,忽见一丝鲜血从雷云身下溢出。
   他只是以剑尖弹石,将对手击晕。血从何而来?
   叶城戒备着,一点点靠近雷云身体察看。
   雷云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的胸腔上有五六个血孔——似是被石子大小的暗器
  击穿致死。
   石子暗器!
   叶城差点要叫出声来。他站直身子,四处张望。
   空地中的搏杀已见分晓,白衣人没了雷云的压制,已占尽上风。存活下来的
  黑衣人除少数仍在顽抗,剩下的全部投降。
   一名少女,穿着淡红色的布裙,笑嘻嘻地从竹林中走出来。
   林晓月?
   叶城已顾不得空地中躺着的尸体,两步跨至少女面前。
   黑披肩发,清秀脸,直眉,樱红小口,笑吟吟的眼眸……
   不是林晓月还会是谁?
   叶城叹道:「原来……」
   林晓月笑着抢道:「原来你未杀死我。」
   叶城道:「我中了迷香。」
   林晓月道:「我知道。」
   叶城道:「你还知道什么?」
   林晓月笑道:「我一开始不知。那日醒来后便带你下谷去办事。」
   叶城问道:「可是要杀雷时光?」
   林晓月点头道:「却不知你早已中了迷香。我带你走暗道,找到了雷时光。
   你一见着他,就全听他命令行事了。」
   叶城苦笑道:「只是,我何时中的迷香?」
   林晓月摇头道:「那夜睡下时,我们铺了席子……正是那席子中含有迷香。
   雷时光早已知道我们要来,早作好了准备。迷香是谷中特产之物,我自幼服
  食解药所以无事,而你……」
   叶城笑了。
   他轻声道:「我还差点杀了你。」
   林晓月道:「幸而你那时头脑朦胧,下剑不稳,我才躲过一击。后来我喊你
  名字,你却突然疯了,再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
   叶城苦笑道:「你那一声惊呼,可是让我恢复了少许心智?」
   林晓月摇头道:「我一呼喊,你震了一震,便疯了。没人拉得住你,只见你
  一路冲杀出谷,不知去向。」
   叶城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他总算把一切事情都串起来了。
   叶晓月又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叶城点点头。
   林晓月接着道:「其实爹爹早已病重而死,这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她又轻声道:「但只有我一人知道,因为我和爹爹最亲近。若此事传出去,
  雷门门主之位就一定是雷时光的了。」
   她抬起头,对叶城道:「雷时光为人并不光明磊落,不知会他会把雷门引向
  何方……」
   叶城吸了口气,道:「所以你瞒了一年,但纸包不住火。」
   林晓月点了点头:「他们已知了大概,更加紧了夺位的步子。雷云又性格率
  直,难免被雷时光利用。」
   如果雷门门主是林晓月杀的,雷云和雷时光为父报仇,更能名正言顺的得到
  门主之位。
   林晓月道:「你疯掉之后,他们控制你杀我不成,又让我安然逃脱,心中着
  急。才安排了这出戏,想要及早抢过雷门门主之位,好作下一步打算。」
   叶城道:「此时便是他们最薄弱的时候。」
   林晓月点头道:「如果今天杀不了他们,等他们成了门主,我们就难有机会
  下手了。到时只能任他们追杀,再无宁日。」
   叶城苦笑道:「我岂不是醒来得很是时候?」
   林晓月也笑了:「其实我也很担心你的安危。但他们夺位在即,我不能不先
  打理这头的事情……好在你及时来到,不然我真没有成功的把握。」
   叶城叹道:「我很累。」
   林晓月上前抱住叶城:「我已有了一个较好的人选。他以前是父亲的心腹,
  对我们父女俩十分忠心。而且能力出众,服得了人,人品也还算不错。让他当门
  主,我跟你走,取了那一千两黄金,去过日子……」
   夕阳西下,山川大地一片红霞。
   叶城左手扣着剑,右手挽着林晓月,在溪边土路上踱着步子。
   两人背着夕阳,行路中的影子一直拉到天边。
   就这样走着,像是永远都不会乏似的。
   林晓月嘻嘻道:「我早说过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叶城叹道:「是啊……」
   林晓月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叶城道:「你父亲姓雷。」
   「嗯。」
   「你姓林。」
   「我母亲姓林,不可以么?」
   「可以……」
   「你可知道,那些所谓的宝藏,可是父亲留给我的遗产。」
   「我猜得到。」
   「我要织一件红绸衣裳。」
   「好。」
   「我不要你那什么二两银子定制的,我要一锭金子定的——要一大锭。你拿
  着金子直接给贵丽坊老板,让他自己看着办。」
   「好。」
   「我还要你拿那种珍珠,给我做一顶头冠。」
   「好。」
   「嗯,要最大的那颗。你不知道,其中有一颗特别硕大,我将它藏在箱子最
  底处了。」
   「好。」
   「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好!……」
   你可知道,叶城……
   嗯……
   你知道,就好……
   嗯……
   【全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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